他顿了顿,目光与骆为昭相接,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我猜,我们要找的、能指向真凶的决定性证据,应该也在那儿。”
骆为昭合上怀表,握在掌心,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裴溯,语气带着调侃。
“我们?我说裴总,你这角色进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这就打算把你那万贯家财、裴氏的商业帝国扔给别人管了,专职跟我们sid混?”
裴溯闻言,优雅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介于真诚和敷衍之间的笑容。
“这就不劳骆队费心了。公司运营有专业的团队,或者说,”他语气微顿,带着点裴氏特有的、隐藏在谦逊下的傲慢,“其实也不用太靠谱的团队,毕竟,最后有我把关就行。而且,现在公司的重大决策依然需要我的签字,控制权还在我手里。”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败家子的随意。
“再说了,万一哪一天裴家的公司真的散架了,不还有我小舅舅兜底么。到时候把裴家剩下的那些破铜烂铁拆拆卖了……”
骆为昭立刻从善如流地接话,语气带着熟悉的吐槽意味,“——也比我们这样的打工人一辈子赚得多,括号,包含退休金,而且是以人均寿命250年来计算的,对吗。”
他说完,话锋猛地一转,眼神锐利地盯住裴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不过,裴总,你刚才这话……算不算是变相向我承认了,那位据说‘失踪’了的云总,其实还活得好好的?”
裴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没能立刻反驳。
“……!”
他看着骆为昭那副“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第一次在交锋中尝到了哑口无言的滋味。
裴溯那一声意义不明的“嗯”刚落下,骆为昭立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毫不客气地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表情里的嫌弃几乎要满溢出来。
“别扯淡了!”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我信你才有鬼”的意味,“你爸出事那会儿你还在上学呢!虽说你念书也念得稀松二五眼,不上不下,但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依靠你那‘靠谱的团队’?嗯?安安分分当个每年坐着吃分红的乖股东,不舒服吗?”
他步步紧逼,逻辑链条清晰得可怕,眼神锐利如刀,试图剥开裴溯层层包裹的伪装。
“你接手你爸的公司,难道真是为了那点钱?”骆为昭拖长了语调,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哦——我明白了。”
他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虚点了点裴溯,“你在调查他。按照这个推断,你考新洲政法,现在又费尽心思钻进特调组,绕这么大一圈子,全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吧?”
他死死盯着裴溯镜片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是为了什么?”
这连珠炮似的追问,几乎要触及裴溯深藏的核心。
然而,裴溯在短暂的凝滞后,却并未直接回答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反而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框,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捕捉到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诧异和探究。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书念得‘稀松二五眼’?”他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向前逼近半步,视线锁住骆为昭有些猝不及防的脸,“不对,骆队,你还看过我的成绩单?”
骆为昭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他看着裴溯那副“我可抓到你把柄了”的表情,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立刻强行刹住了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少废话!”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重新将焦点拉回,“我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反正你现在在我手底下。”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虚点了裴溯两下,带着警告,“小心一点吧,你。”
说完,似乎是为了结束这场让自己落了下风的对话,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重重推了一把裴溯的后背,力道之大,让裴溯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半步。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去福源堂!”
裴溯被推得无奈,稳住身形,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对于骆为昭这种粗暴打断和明显逃避的行为,只得咽下心中的疑问,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嗯”,比起刚才,多了几分憋屈和无可奈何,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在这一推一应之间,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福源堂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样式古朴、擦拭得十分干净的骨灰盒郑重地交到骆为昭和裴溯手中。
盒子入手微沉,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质感。
骆为昭戴上白色手套,动作谨慎地打开了骨灰盒下方的遗物层。
里面整齐地放着几件苏玲奈生前的物品——一枚褪色的发卡,一条细银链,还有几张边缘卷曲的老照片。
他仔细翻查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证据的东西。
“看来不在这里。”骆为昭的语气带着一丝失望,准备合上盖子。
“骆队这就放弃了?”裴溯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语气带着惯有的、若有似无的嘲讽,“查案最忌讳的,就是被固有的思维和所谓的‘体面’限制。有时候,真相就藏在最不情愿触碰的地方。”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骨灰盒的主盒体上,那里面安放着苏玲奈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