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内昏暗的光线将魏展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笼罩在兰生身上,如同无法摆脱的梦魇。
空气里只剩下兰生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倒计时般的滴水声。
兰生蜷缩在地,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刺入他的骨骼。
腹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了他部分视线,却遮不住魏展宏那志在必得、令人作呕的眼神。
他艰难地抬起手,用手背擦去嘴角因剧烈干呕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
大脑在疼痛的干扰下依旧高速运转,像一台精密却过载的仪器。
魏展宏的提议,像一条裹着蜜糖的毒蛇,充满了诱惑,却也散发着致命的危险。
合作?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他不能答应得太快,那会引起怀疑。
他必须表现出挣扎,表现出一个背负着“杀人”罪名、走投无路的秘书应有的警惕和最后的倔强。
他需要试探,试探魏展宏的底线,试探他手中究竟还握有多少筹码。
兰生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腹部的伤处,让他眉头紧紧皱起,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汗湿的睫羽,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魏展宏,声音因疼痛和强压的情绪而显得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质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五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在空旷的车间里激起微弱的回响,更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绝境中发出的、充满不信任的低吼。
魏展宏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好整以暇地、慢悠悠地转过身,背对着兰生,面向那些如同雕塑般矗立的黑衣手下。
他缓缓张开了双臂,动作带着一种戏剧般的夸张,仿佛要拥抱这整个昏暗、破败的空间。
他的声音开始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层层推进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兰生紧绷的神经上。
“凭什么?”魏展宏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凭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
他顿了顿,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兰生狼狈的身影,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捕获的、仍在挣扎的猎物。
“这是第一点,兰生秘书。现实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你在这里,孤立无援,而我和我的人,包围着你。你的自由,你的安全,甚至你的生死,在此时此刻,都系于我的一念之间。这是最基础的……信任保障,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