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杜佳来接。”
没有署名,但裴溯知道是谁。
这简洁、直接、不容置疑的风格,属于云雪霁。
他还活着,并且在主动联系他,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高度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松开了一些。
至少,他得到了一个确定的信号,一个短暂的时间节点。
两个小时。
精神一旦从极度的紧张和焦虑中稍有缓解,被强行压制的疲惫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反噬上来。
这一天,经历了大惊、大悲、大疑,心力交瘁远超负荷。
裴溯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休息室内简陋却干净的床铺。
还有两个小时。
干等着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消耗所剩无几的精力。
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浅眠,也能为接下来未知的一切积蓄一点力量。
他重新躺回床上,身体的疲惫很快将他拖入了意识的深层。
睡眠并不安稳,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沉淀,最终勾勒出一个朦胧而温暖的梦境。
他梦见了母亲,石楠。
梦中没有具体的地点,只是一片柔和的白光。
母亲穿着一身素雅洁净的白裙,如同他记忆中最初、最美好的模样,长发温婉地披在肩头。
她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那份温柔和慈爱却清晰地传递过来,如同阳光般包裹着他。
她站在那里,对着他,轻轻地招手,声音如同最悦耳的音乐,带着能抚平一切创伤的魔力,一声声地呼唤——
“裴溯,到妈妈这儿来。”
那声音如此真实,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隔阂,直接响在他的心底。
在梦里,他似乎还是那个年幼的、需要庇护的孩子,本能地想要向那温暖的源泉靠近……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触碰到那片白光时,一种更深层的、源于现实磨砺出的警觉,像一根细刺,轻轻扎破了这美好的幻境。
他知道这是梦,知道母亲早已逝去。
可还是忍不住的想要留恋。
他在梦与醒的边缘挣扎,休息室墙上所挂着的钟表,指针不停的停摆着,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这声音混入了他紊乱的梦境,有时像是母亲温柔的脚步声,有时又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sid休息室的寂静,被门轴转动的一声轻微“咔哒”打破。
一股属于走廊的、带着凉意的空气悄然涌入。
浅眠中的裴溯眉头微蹙,无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真正将他从纷乱梦境中温柔而坚定唤醒的,是肩膀上落下的一道触碰。
那力道、角度,甚至指尖微妙的温度,都熟悉到刻入骨髓。
他睁开眼,视野尚未完全清晰,但已经足够他辨认出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是杜佳惯常带着恭敬和谨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