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范思渊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眼中藏着恐惧的老男人。
“哦,算上范老师,”云雪霁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笑意,“应该是十八个。”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范思渊终于明白了那种不安感的来源。
是时间。
从他下令把“裴溯”带进来,到现在云雪霁数完人数,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分钟。
两分钟,足够张昭临的人从一楼大厅打到二楼。
两分钟,足够外面所有的防线彻底崩溃。
两分钟,足够……
“你在拖延时间。”范思渊嘶声说。
云雪霁笑了。
那是范思渊第一次看到他笑。
嘴角微微上扬,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整张脸在那一瞬间生动起来,美得令人窒息,也令人恐惧。
“范老师终于明白了。”云雪霁说,“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在拖延时间,但不是为了等张先生。”
他向前走了一步。
七八支枪口同时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但没有人开枪。
某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房间,让那些握着枪的手僵在原地。
“那你在等什么?”范思渊问,声音干涩。
云雪霁又走了一步,现在他距离范思渊的轮椅只有三米。
“这个嘛……”
“不妨这样,我们打个赌,就看,谁的人先到!”
范思渊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和你赌?现在我的人随时都可以把你射成筛子。”
“是吗?”
云雪霁微微抬手,食指轻轻抵在唇边。
一个看似随意,甚至有些优雅的动作。
然后,时间凝固了。
范思渊看到了一生中最诡异的景象——
刚刚被云雪霁数过的那十七个人,包括按着他进来的那两个,包括门边的老手,包括刀疤脸的中年人,包括青春痘未褪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眼睛在同一瞬间失去了焦点。
不是茫然,不是失神,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
瞳孔扩散,虹膜的颜色仿佛都淡去了,只剩下玻璃珠般的反光。
他们依然站着,依然握着枪,但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接着,十七支枪口缓缓转动。
不是对准云雪霁。
而是对准了房间中央的范思渊。
更可怕的是,范思渊自己的右手——那只握着袖珍手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冰凉的枪管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金属的触感清晰得令人战栗。
他想松开手,但手指像被焊在了枪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