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锁在老宅密室里的记忆碎片轰然炸开:母亲石楠日渐枯萎的面容,父亲温柔表象下扭曲的控制与冷暴,最后是永无尽头的黑夜与死亡。
他怕了。
他怕自己骨子里流淌的,终究是裴承宇那肮脏的血;怕那名为“爱”的情感,最后会演变成囚禁与毁灭的锁链;怕云雪霁那双总是清醒明亮的眼睛,有一天会像母亲那样,彻底失去光泽。
“不……”
他低声嘶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可念头一旦破土,便如藤蔓疯长。
无数黑暗的假设在脑中轮番上演:
把他关起来?
折断他的羽翼?
让他眼里只能看见自己?
每一种幻象都让他战栗,又带着毁灭般的诱惑。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父亲曾坠入的深渊。
不能再待下去。
裴溯猛地转身,扯松了勒得他喘不过气的领带,几乎是逃离了办公室。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驱车,驶向那座盘踞在山顶、如同巨大墓碑的裴家老宅。
夜色如墨,吞没了盘山公路。
他推开沉重的铜门,“轰”的一声回响在空旷的大厅,像是合上了与外界仅存的联系。
没有开灯,他凭借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向宅邸深处那扇隐秘的门。
密码盘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他指尖冰凉,按下那串刻入骨髓的数字——母亲的祭日。
“咔嚓。”
机械锁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门后,是尘封的过往,是父亲的“实验室”,也是他少年时期自我惩罚的刑场。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旧日铁锈般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将自己彻底投入这片阴影。
云雪霁刚从新洲总政官那场冗长的会议中脱身。
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指尖停留在“裴溯”的名字上。
一次,无人接听。
两次,转入忙音。
三次,四次……
空洞的提示音像细小的针,扎进心里。不安开始弥漫。
他联系了兰生,声音仍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查一下裴溯的位置。”
兰生的效率极高,几分钟后回复:“信号最后消失在西山,裴家老宅。”
老宅?
云雪霁心头骤然一紧。
那个地方对裴溯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没有片刻耽搁,他抓起外套,疾步出门。
夜色中的山路仿佛没有尽头,每一次转弯,心口的重压就深一分。
那棵名为担忧的树,在他胸腔里疯狂扎根,枝桠蔓生,几乎要撑破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