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头,便看到齐萧衍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齐萧衍换下了那身染血的玄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中衣,依旧是趴着的姿势,显然背后的伤让他无法平躺。他睡得很沉,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面容憔悴,但紧蹙的眉头却舒展了许多。
他的一只手,还紧紧握着陆玄之放在身侧的手。
陆玄之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久久没有移开。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干燥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齐萧衍沉睡的侧脸,看着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出细碎的光晕。
经历了一场生死鏖战,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数次之后,许多东西,似乎都变得清晰和简单起来。
那些过往的猜忌、怨愤、不甘,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笨拙的、偏执的、甚至有些令人窒息的,却也是毫无保留的,将他护在了身后,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世上,还能有谁,会为他如此?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玉门关的烽火暂时熄灭了,但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远方酝酿。
可在此刻,这间充满药味的静室内,只有阳光静谧,岁月……仿佛也变得温柔。
心垣
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潮水中,沉沉浮浮。陆玄之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胸口那片不再尖锐、转为沉闷钝痛的伤处,以及……掌心传来的,不容忽视的温热与力道。
他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床边。齐萧衍依旧保持着趴伏的姿势,深色中衣衬得他侧脸轮廓愈发清晰,也愈发显得憔悴。阳光勾勒着他紧抿的唇线和挺拔的鼻梁,那总是带着冷厉锋芒的眉眼,在沉睡中奇异地柔和下来,只余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而他的一只手,正紧紧地、近乎固执地握着陆玄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陆玄之没有动。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阳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跃,感受着那源源不断从对方掌心传来的、带着至阳气息的微弱内力,正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他那破损不堪的心脉。
原来,在他昏睡的这两日里,齐萧衍即便在沉睡中,也未曾停止为他疗伤。
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最后一丝裂痕,也在这无声的守护中,彻底消融。一种酸涩而温热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遍四肢百骸。
他轻轻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指。
几乎是同时,齐萧衍猛地惊醒!那双深邃的眸子骤然睁开,里面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慌,直到对上陆玄之清亮平静的目光,那恐慌才如同潮水般退去,化为一种如释重负的、近乎虚脱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