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筭子,随处可见随处可得,哪一日你找不到路了,就低头看一看。”
越离握着那把粗糙的木棍,莫名顿住步伐,井伯牵着马自顾自朝前走去:“心劳则形逸,形劳则神定,他们扛着一家的生计,亦担着各自的道义,多亏了天地不仁,万物才能各生其道。郢都有多美,你自己去看,莫要道听途说……”
“先生!先生!你等等我呀!”
井伯牵马拐入山路,山空鸟静,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那把筭子未经修饰,倒刺硌在他手心,变成了一根血迹未干的短箭。
“先生,别走,求求你……”
越离打了个寒噤,咔嚓的断裂声传来,他枕着一只手,迷蒙地看着手中的木枝。
这是他昨夜与楚燎分别后,一路往西北徒步,沿路拾捡的小木棍。
他尚未从陈年的梦境中醒来,稍稍松手,断裂的枝节伴着细碎木屑跌下。
郢都他只去了一次,粗略一扫,并未有闲情细细察看,骄矜而华贵的楚燎,是他对郢都最鲜明的印象。
楚燎……
他与自己不一样,他是王族公子,楚覃待他不可谓不真心,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他也舍命护了自己……君臣本分,他年少不明超过太多,今后自有人教他。
至于那些可堪荒唐的情意,不过是舐犊情深,错把痴心付。
事到如今,他无心无力,只好先入为主地下了判词,把别离的分量放轻。
人生如逆旅,天地一沙鸥,越离自诩深谙此理,对每段萍水之谊都珍而重之,举重若轻,因此连自己也没意识到——
他唯独对楚燎不公平。
越离鬼使神差想起那双盈泪盛情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燎望向他的眼中,总是盛满了含情泪?
他一次哭得比一次伤心,连笑里也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越离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多想已无益,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被身后闭目养神的人影吓掉了一手的枯枝。
昨夜依仗着月光行路,他心思混沌,紧一阵慢一阵地走着,不知走了多远,才寻到一处茅草搭就的木屋。
孤零零一座木屋,门口还有一道木桩,门板早已脱落哀哀搭在门边,履霜覆雪,破败得很有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