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程正色道:“正是,都防军中来报,有一队人马昨夜被调走,下落不明,公子弈这两日闭门不出,夜烛盈室。”
他觑了楚覃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且昨日有一陋车从偏门入宫,大王三漏方出书房,所见之人不详。”
楚覃摆弄着雕花橱柜上的陶具,闻言蹙眉道:“昨日为何不来报?”
毕程梗了片刻,硬着头皮道:“昨日王后与大王同进同出,这才混了……今日查清,匆匆来报。”
楚弈乃先王后所出,楚覃与楚燎一母同胞,皆为今王后所出。
他悄悄抬眼,楚覃神色冰冷,并无太多诧异。
半晌,外头天光已大亮,晨曦斜窗而入,将橱柜上的陶具小人映得憨态可掬。
“一会儿着景牙入宫,将太子妃送回令尹府上,”楚覃负手沉声道:“本想饶他一命,看来他命该如此。”
他身上浓重的杀伐气四溢而出,毕程跟过几回军帐,见过他铡人如切瓜,也知他嘴上虽如此说着,却实在盼着楚弈早些动身,好让他一把清算了陈年旧账。
毕程缩起脖子,起了另一处话头:“景岁将军的信到了,是那位越先生的消息,魏国不日见战于内乱,公子燎可功成身退,回到大楚助我主一臂之力。”
提到楚燎,他面色缓和不少。
但越离这消息一断就是一年,楚燎想起魏宫席上举杯遥敬的公子淮,略有迟疑道:“越先生护世鸣有功,我当亲迎返国……”
毕程早对这位越先生有所耳闻,各国谍报安排皆与他有关,楚覃的霸主之策也由他而出,是个如雷贯耳不知面貌的关键人物。
若他回到楚国,论资排辈,自己还不如他来得巧……
“殿下三思!”他一时拿不准楚覃的态度,试探道:“越先生机心深沉,在异国不仅可自保,还可保全公子燎到如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般人才,在下未见便已汗颜,想必亲见之人更惜其才。”
楚覃果然目光一转,捻着指尖斟酌道:“我领军前去助魏伐戎时他已告知于我,乃是不得已之举。”
他见楚覃语气并不决断,推波助澜地叹气道:“易地处之,兴许真是不得已之举。在下是担心他在楚国并无至亲所系,魏国如今仍是强敌,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更无掣肘。”
“如今天下分裂,国无定疆士无定主已是常事,人心难测,何况谋算之人?”
他明白毕程未必没有私心,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越离的忌惮。
跟在他身后的人或求名或求利或求保全,越离开始时跟在他身边只求活命,后来越无烽一死,他没了宿敌,却依旧能定下霸主之策,不辞辛劳远赴异国……这已超出人之常情。
乱世之中人各有志,既如此,他的志向又何苦囿于楚国?
否则他一介随侍之身,何以在魏国得魏公子青睐?
细细想来,真是处处破绽,令人思之心惊。
楚覃不是不可惜,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待今夜事毕之后,我要亲往魏国,接世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