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国纷纷启用有学无名的士官之风下,唯有楚国开历史的倒车,回到了贵族环伺的先王之治。
士林的憎声不绝,楚民怨起,天下人无不恨之。
但也不乏拍手称快之人。
越离放下手中简书,目光扫过案上暗贡而来的金砚,望向齐国来使,似笑非笑:“齐相为何不亲来,就这点诚意,大楚又怎好背信弃义?”
书中所言不过是怂恿他与齐国里应外合共同破盟伐魏,届时功成瓜分……
齐君倒是聪明,只要楚国一出兵,弭兵之会便成了不攻自破的前尘旧梦,那时齐国仗着国大势大,与谁相盟都不必再背骂名。
齐国使臣干笑两声,诱劝道:“令尹大人此言差矣,谁来都只是个传信的罢了,相国在临淄扫榻以待。主君有言,不论何时,只要令尹点头,齐国都留有大人的一席之地。”
越离毫不吝啬地赞道:“齐君有心,连退路都为在下找好了。”
他将那册简书卷起,命人捧回,“这话公孙誊自知没脸来说,才派了你来糊弄一二,你回去也替本尹给齐王带句话,不论何时,只要你家国相点头,楚国也会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齐使脸色一变,正要辩驳,越离寒下脸色,猛拍案道:“竖子敢尔!弭兵乃我王为天下谋,齐君分明在场,与我王乃是一条心,定是尔等妖言惑众,才有今日这番无稽之谈,来人!”
“将这欲图坏我齐楚之好的乱舌之人拖下去斩了,捧着他的人头回去给齐君谢罪!”
齐使一张嘴说不明白,眼看就要人头落污死不清白,立刻双膝一软磕在地上不住求饶。
越离自然不会真的杀他,威吓一番好言几句,还留他小住几日再回。
齐使哪敢再住下去?乍一出宫便马不停蹄地离郢返齐了。
屠兴沉默地立在门外,目送那齐使连滚带爬地软着腿走了,这才垂眼往里走去。
越离一杯茶水没喝完,便听他来报——
“百里大人辞官,要携家眷离郢了。”
越离怔然许久,放下洒了满手的茶水,起身道:“备车。”
百里竖立在风中,尚未转暖的时节天寒地冻,车中的妻子掀帘问他:“有人要来送别吗?为何不上车等?”
“无妨,我站一会儿,松松腿脚。”百里竖将她安抚进车,重新望向这片他早已熟悉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觉郢都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士卿罢免之风吹过他的身边,他仿佛苍天眷佑,虽不至升官,但也无人动他。
若换做别人早该暗自庆幸着知足了,可惜他本就不是为此而来。
在新政之下,数年来他革新的努力都化为飞灰,无人问津地烂在泥里。
加之遍地凋零,难免伤春悲秋。
他望向驱车前来的越离,了然他们已非同路人。
“哼,怎敢劳烦令尹前来相送?”他半酸不苦地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