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他昏昏沉沉宿在炉鼎旁,夜间他着手处理各种杂事,楚燎一走,郢都流言四起,有的说他难容幼弟,有的猜他暗度陈仓,更不知何处传出的流言,敢将暗杀公子燎一事安在他头上……
自然,每一条流言之后多得是别有用心,他早已抛之脑后,任其所为。
室内烛火半熄,沄撑头靠在床头半梦半醒,楚悦抓着被褥睡得熟了,肉嘟嘟的两颊热起红晕。
曾经同床共枕的一家人如今只剩他了,他仍是睡在自己的位置,小小一团,将床铺衬得格外宽大冰冷。
沄打个惊颤醒来,以为自己仍在做梦,“大王?”
楚覃挥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宽衣解带侧身躺在楚悦身边。
没多久,热源从身侧传来,楚悦挪着身子埋进楚覃怀里,嘟囔道:“阿娘……”
楚覃呼吸一滞,抚在他背后的手慢慢落下,轻声哄道:“月桂可是梦到阿娘了?”
小小的鼾声传来,楚覃吻了吻他的鬓角,叹声道:“原来阿娘都来看你了,爹一次也没梦到过她……”
死亡也无法把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生命中剥离,楚覃昼夜体会着凌迟的痛意,似乎只是在把自己刮去。
他这口气怄得够长了。
月桂不时说着梦话,是她确乎来过的唯一证明,楚覃整夜不睡地哄着,夜夜烹灼的心火也温顺下去,令他几乎能觉出夜的凉爽。
往后几日,月桂每日醒来都能见到他爹。
开始还有些疏离的瑟缩,后来楚覃亲自带他出城游猎,有如寻常父子那般亲昵,他便放下心结,与楚覃无话不说了。
“这是你今后的先生,”楚覃在他脑后轻轻一搡,他犹豫着蹉跎两步,朝越离拜道:“悦儿问先生好。”
越离面露难色地望向楚覃,后者面色如常,他只好蹲身下去,温声回道:“不敢当,臣问过殿下。”
楚悦对他尚存难以言表的敌意,话一说完便躲到楚覃腿后躲了起来。
“你不是总爱问你王叔吗?”楚覃摸摸他的脑袋把人拎出来,“你王叔便是先生教出来的,今后你要多多用功,莫给你师兄丢脸。”
楚悦瞪圆了眼睛抬头看越离,“师兄?那我就是王叔的师弟了?”
越离没想过还能有这一层干系,但细想起来倒也没错,便硬着头皮应了。
“那、那我学成之后,也能与王叔一样聪明威风吗?!”
越离瞥了眼站在他身后不动如山的楚覃,干笑道:“自然,殿下现在就很威风。”
楚悦欢呼着回身抱住楚覃,楚覃弯腰将他抱起,任他在怀中撒泼打滚,与越离对视道:“那悦儿今后便有劳先生费心了。”
越离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主上,景氏树大根深,不宜轻动。”
三日后楚覃将赴往景家亲宴,一解近怨,此事由楚覃提议,景峪就算满腹狐疑也不敢不从。
“许久没听你这么唤我了,”楚覃对他微微一笑,眯眼看天上热烈的晴光,“到头来,能留在身边之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主上……”
“你不必担心,”楚覃知他私服入宫乃为私事而来,“世鸣那头,孤已派了人去等候接应,虽说途中难避危险,但以世鸣的本事定能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