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屈指敲了敲剩下的半壶酒,无奈笑道:“大人这不是给我留了?”
魏闾愣了愣,满意地笑了。
“大人保重。”
魏闾摆手而去。
从始至终,他端坐桌边,目送魏闾来了又去,屋中光影稍暗,被魏闾又笑又闹折腾一番,一时安静得有些渗人。
姬承抖开那方帛书,伸手取过铜杯斟满,就着帛书下酒。
酒之一物,欲醉者越饮越醉,欲醒者愈饮愈明。
他看着帛书冷笑一声,饮尽最后一杯酒,铜杯碰壁即碎,铜片四下飞溅。
苦苦压抑的毁灭欲被酒意撬开炉盖,熊熊大火浇在他面上,熏得他灰头土脸。
还不是时候。
他将帛书收起,扶在桌边的手背暴起狠意,面上却已一派平和。
门外的天色渐暗,他该去找越离了。
魏闾飘出行人署时天光被层云遮覆,他抬头看了一眼,“可别又要落雨。”
一旁守门的小侍人认出他是宗正魏闾,上前讪笑道:“小人备好了伞,这就给宗正大人拿去。”
魏闾闻言扭过身来,见这小侍人生得眉清目秀,伸手在他下颌上轻摸了一把,眯眼笑道:“大人不用伞,大人有人头作伞。”
小侍人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缩了缩被磨痛的下巴,魏闾已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飘然而去。
街市上正是人流如织的时候,他从墙角的阴影处晃过,灌了满耳朵的家长里短。
极目望去,坚墙厚壁百年屹立,风云遍览,将这一方水土养得气度斐然。
四面八方的乡音汇聚于安邑,安邑之主广开城门,安邑之民乐善好施。
魏闾晃过一角,巷边三人来处不同,正恨不得手脚并用以表其意。
他弯下绯红的眼角,收回视线垂目于脚尖,神色黯然。
又晃过一条街衢,他顿住脚步,涣散的眼神凝成一线,眸中光华流转,微微直起驼下的背,继续不紧不慢地晃过檐角墙边。
在经过下一个巷口时,他状似醉倒,身形一晃没了影子。
几息后,急促的脚步声紧追而来,在那巷口处探头探脑,疑惑非常。
“怎么会……”
忽然乌云蔽日,来人再抬头已来不及,阴影挟着一身熏人酒气强压而下。
魏闾手摁在他的颈骨上,凸起的骨节硌在掌心,在此人抬头时看清他不过少年模样,当即收力旋身,手肘别在少年的颈边将他抵在墙边,“哪里来的啄米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