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解开,薛嘉宜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缓缓抬起眼帘。
她的目光,落在他?发顶的墨玉冠上。
上一次见?他?,还是永定?二十七年。
走时他?未至十七,如今,也到要加冠的年纪了。
明明五官、身形,都还是她所熟悉的,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他?的变化大极了,眉眼间也多了好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傍晚的时候,我在宫外看见?你?了,好威风的大将?军。”薛嘉宜定?住乌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你?去北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谢云朔正?视着她,迎接她的盘问:“二十九年的时候,我……从西南回来,回了一趟京城,也就是那一次,正?好撞见?你?遇险。”
“所以,你?为什么不肯叫我知道你?回来过??你?可?知今日,我为什么会在宫外吗?”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哽咽:“因为今日是清明,我要去给人烧纸。”
谢云朔漆黑的瞳仁遽然一颤,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不,我以为……”
薛嘉宜以为他?要搪塞自己,扭过?脸,咬着牙道:“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为了你?而难过?吗?”
谢云朔深吸一口气,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
像是怕她不想再听他?说?话似的,他?语速极快地解释了起来:“在西南时,我深陷敌后,我知你?定?会担心,但那时情况所限,实在是无法传信给你?。”
“回京的那一次,你?受伤昏迷未醒,我翌日便要进宫面?见?皇帝,拖延不得,只能把你?暂时交托给那农户。”
谢云朔顿了顿,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件缞衣,声音蓦地放轻了许多:“我知道你?会为我难过?。我给你?留了东西,你?只要见?了,就知道是我来过?。现在看来……”
他?的声音复又沉了下?来:“许是那庄户昧下?了。”
其实不只是留下?了信物。
离京前的最后一晚,他?悄悄去找过?她,只可?惜她已经回去了,他?扑了个空。
沉默许久的薛嘉宜却还是垂着眼帘,神色不见?有什么变化,只问道:“所以,你?是第二天,就去你?的北疆了吗?”
谢云朔听懂了她在问什么,手心发紧,到底也没骗她:“不是。”
他?被皇帝留在宫里待了一旬左右,若真想去见?她,不是找不到时间。
只是那场旖梦之后,他?自觉有愧,无法面?对。
薛嘉宜抿着唇,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可?我是第二天就醒了。你?分明回来了,却只打算拿个物件来打发我,不想见?我,这算什么?”
算什么?
她的悲恸,算什么?
谢云朔有心解释,却张不开口。
难道要和她说?,她最信赖的兄长,是因为在梦里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所以才心虚到不敢见?她?
梦境是现实的倒影,想要的人,并不是在梦中攀着他?脖颈的她,而是他?自己。
谢云朔无法解释,只能选择逃避。
也许是因为又想到了那场梦,他?偏开头,不去看月色下?她颈间连片雪白的肌肤。
“浓浓。”他?低垂眼睑,侧脸的轮廓叫这月亮照得很?是清俊:“我补偿你?,过?去的这三?年,我……”
哭过?一场后,薛嘉宜的神色意外的平静。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认真地拒绝了他?:“我不需要你?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