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
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面料昂贵的深灰色长款羊绒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肩宽腰窄,气场迫人。
里面是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没有系领带,却丝毫不减其矜贵与掌控一切的气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前方的大厦入口,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包括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不速之客,都不值得他投注半分注意力。那种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姿态,与方星河此刻的狼狈、挣扎和声嘶力竭,形成了世界上最残酷、最讽刺的对比。
“霍昭!你站住!”方星河被保安死死架着,依旧不管不顾地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话啊!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霍昭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终于落在了被保安死死架住、如同小丑般挣扎的方星河身上。
那目光里,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似乎有些意外这只小虫子竟然有勇气、有能力找到这里来。但随即,那丝讶异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像是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意外闯入自己领地、正在徒劳挣扎的猎物。
他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两名保安看到手势,虽然脸上依旧带着警惕,但还是依言松开了对方星河的钳制,向后退开两步,但依旧呈犄角之势站立,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再次上前。
方星河骤然失去束缚,因为挣扎的惯性,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刺痛。
因为刚才的激烈挣扎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像纸,只有那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燃烧着骇人的光芒。他站定在霍昭面前,不得不仰起头,才能迎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冷漠如冰的眼眸。
“霍昭!”他再次吼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带着血沫的味道,“奖学金!工作!还有我妈的店!我妈的病!是不是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把我逼到家破人亡你才甘心吗?!把我逼到绝路,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霍昭静静地听着他声嘶力竭的控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波动,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和不自量力。
等方星河因为激动而暂时停歇,剧烈喘息时,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寒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
“我想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方星河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淡淡的嘲讽,“方星河,这个问题,你似乎问反了。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想怎么样?”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只是很小的一步,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带来一股更强的、几乎令人腿软的压迫感。“我给过你选择,不止一次。是你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选择?”方星河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那只会显得他更加可怜和可悲,“你那叫选择吗?!用你的钱和权,切断我所有的生路,毁掉我的名誉,甚至用我母亲的命来威胁我,逼我向你低头,这他妈的叫选择?!你这是胁迫!是绑架!是滥用你手中的权力!”
“权力?”霍昭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毫无温度的笑声,那笑声像冰碴一样刮过人的耳膜,“你说得对。这,就是权力。”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而残忍地剖开方星河强装出来的镇定和愤怒,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恐惧:“在这个世界上,规则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的。有些人,天生就站在云端,拥有定义规则、改变规则的能力。而更多的人,像你一样,只能选择顺从规则,安稳地活着。或者……”
他再次向前逼近一步,这一次,距离更近,几乎要贴到方星河的面前。
方星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而昂贵的男士香水味,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危险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霍昭微微低下头,俯视着方星河,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烧红的钢针,一根根地、狠狠地凿进方星河的耳膜,刺入他的心脏:
“或者,就像你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反抗。试图用你那可怜的、微不足道的意志,去挑战既定的规则。那么结果,就像你现在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一样。只会让你,和你所珍视的一切——你那点可笑的学业,你母亲那风雨飘摇的健康和那间可怜的小店,一起……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如同西伯利亚最寒冷的冰雨,夹杂着锋利的冰锥,将方星河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霍昭彻底撕下了之前那层或许还存在过的、虚伪的“温和”与“耐心”的伪装,露出了冷酷、强势、不容置疑、视众生如蝼蚁的真面目。
“现在,”霍昭直起身,用那种完全掌控局面的、淡漠到极点的眼神,看着方星河苍白如纸、因为极度愤怒和绝望而微微扭曲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明白游戏的规则了吗?”
方星河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冰封。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看着霍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愧疚或者动摇,只有绝对的掌控欲、一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从容,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得到了最直接、最赤裸、也最残酷的证实。原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个人的挣扎和呐喊,是如此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霍昭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对他而言,这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不再看方星河。
他转过身,对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程峰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