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爽朗道:“那就听听吧!如此盛会,若是缺席,便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一行人?便又出了藏书阁,向济世堂走去,见祭酒已把大家的站次安排得井井有条,中间还留出了通道供人?进出。
大家低调地走到前排落座,宾客们原本还在窸窸窣窣,等时辰一到,祭酒宣告辩论开始,便又陡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鸦雀无声,生怕听不清楚。
这济世堂是专为期会而建造,房顶做了特殊设计,可使余音绕梁,让声音最大程度地传播出去。在所?有人?都?落座的情况下,最多可容纳三?百余人?。
前阵子,祭酒也将几?道备选辩题呈给了季恒。
季恒看到其中一道是类似于?“应无为而治,还是有为而治”的争议,想起阿洵也对这问题感到困惑,他自己也觉得,当今天下是否还适用无为而治的理念?是否已经到了需要转变的时机?便点了这道题。
这话题宏大,最终自然也辩不出对错。
但大家引经据典,又针对当下存在的问题,提出了“无为”和“有为”两套治理方?案,而这才是期会中最有价值的部分。
这也是季恒组建智囊图,最想要获得的东西。
人?类最优秀的头脑,就应该聚在一起探讨这些问题,来指明社会前进的方?向。
双方?学者带着各自的弟子坐而论道,各个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一开始辩得激烈,最终又大道至简,求同存异,逐渐趋同,听得人?酣畅淋漓。结束时堂内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也停歇不下。
堂外已近黄昏,大家却不舍得离开,继续向博士们讨教,或彼此之间互相探讨,一时间人?声鼎沸。
季恒听了一会儿,又听到不少有趣的观点,只可惜时候实在不早。
而正?准备悄悄离席,便有一位先生走上前来,说道:“公子请留步。”而后感慨道,“我们今日能汇聚一堂,看到如此精彩的碰撞,听到真理越辩越明,全都?是公子斥资建造了这日月学宫的功劳啊!”
听了这话,人?群停止了探讨,纷纷注目了过来。
大家早就想感谢齐国、感谢齐王、感谢公子举办了这次期会,只是被?辩题吸引,急于?探讨,一时竟忘记了。
大家便说,早听闻了临淄的日月学宫,一直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看了学宫的氛围,大家心中也甚是感动,说公子恒功德无量,季太?傅在天之灵,也定会感到欣慰。
季恒则有些愧不敢当。
日月学宫的建造,花的是齐国的家底,也是基于?姜洵对他的信任,总是放任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只是一个门客,一个谋士罢了,于?是又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他“主?公”的身影。
而姜洵则又一次躲得远远的,不想去争夺季恒哪怕一点点的荣耀与光彩。
他双手抱臂,闲闲地倚着门框站在人?群角落,看着季恒在高朋满座间被?众人?簇拥、夸奖,有些羞赧,却又有礼有节地一一回?应着,眼中亦满是欣赏与仰慕。
季恒与众人?寒暄许久,看天色已晚,这才向众人?请辞。
正?值黄昏,光线渐暗。
学宫仆人?出来点灯,庭院内的铜灯便星星点点地次第亮起。
季恒往外走,一只脚跨过了门槛,却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他见庭院内的白玉兰,不知何时已经凋谢,此刻是一颗高大的绿树。树冠格外茂密,风一吹便发出“簌—簌—簌—”的声响。
这景象使人?宁静,可他又感到心底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涌……
又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提着袍子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况比来时好?了许多,齐王宫马车正?在院外等候。
这道路并不开阔,只有自然形成的一进一出两条车道。
靠近道路中央停着两排马车,人?则要靠墙从两侧穿过,宽度基本只够一人?通行。
谭康跟在姜洵身后,侧身看着前方?季恒把阿宝抱上了车,季恒又踩着脚蹬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