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崔府一处偏僻角落的柴房,往日里只堆放些杂物和过冬的柴薪。这刻却罕见亮起了几盏油灯,火苗在灯盏里不安的跳跃,照得屋内几人面孔忽明忽暗。
许擢青与阎青槐并肩立在柴房中。
她们面前是那个在茶水房里面色异样的婆子,名叫寻心。
寻心正被麻绳五花大绑在凳子上,她身上的粗布衣裳沾满了灰尘,发髻散乱,脸上满是惊惧,与白日里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的脚边散落着一个小小的灰布包袱,里面是几件半旧的衣裳和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
阎青槐的心腹嬷嬷邱曲带人将她从下人房里揪出来时,她正匆忙收拾着这些金银细软。
阎青槐瞥了眼金银首饰,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问道:“寻心,你在府中伺候茶水也有二十余年了。我自问待下人虽严,但从不刻薄,老爷更是勤政爱民的好官,你为何要行此悖逆之事?在茶叶中下毒谋害老爷?”
寻心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她喉咙滚动了两下,似乎是想咳嗽,又似乎是想言语。但最终还是深深地低下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许擢青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了秦休触柱并自尽的画面,血溅当场的惨烈在她脑海回放。
对于这种被操控的棋子,迂回的质问恐怕可能会给她自毁的机会。
时间紧迫,崔鸿和其他众多官员的情况容不得慢慢审讯。
于是在寻心又一次沉默时,许擢青忽然上前一步,拇指精准地用力按在寻心胸骨上窝凹陷的天突穴。
“呃啊——”
寻心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她整个人向上弹起,又被绳索牢牢束缚在椅子上,额上青筋暴起,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在许擢青松手的瞬间,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擢青面不改色,毕竟她只用了7分巧劲,只会让人感到万蚁噬骨般的灼烧剧痛,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她冷声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主上……是,是主上。”
“主上是谁?”许擢青作势又要去掐穴位。
寻心在非人的痛楚中几乎崩溃,剧烈地咳嗽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每次都是信……鸽子……东北角。”
东北角飞鸽传信?
许擢青心中飞快记下。
飞鸽传信,这手法极其隐蔽,确实符合幕后之人藏头藏尾的行事风格。
一旁的阎青槐脸色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好好好,好一个主上,”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我原以为已经将府邸管束的如铁桶一般,却不料茶水房这等要紧处也成了蛇鼠窝。”
许擢青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堂堂知府后院竟被人用如此简陋的方式渗透了茶水房数十年之久,而阎青槐作为掌管之人竟然毫无察觉,确实会让人感到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也脊背发凉。
知州家里的嬷嬷是奸细,知府家里的嬷嬷也是奸细。
敌人究竟在暗处经营了多久?
布下了多少眼线?
如今又织成了怎样一张庞大的网?
或许她们眼下揪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不再犹豫,遂又将手覆在寻心的天突穴上,追问道:“寻心,你既不知主上是谁,那你今日是要逃往何处,有何人接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