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季抒繁咬牙道。
“阿繁,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很恨你,恨你一出生就是天才、是男孩儿,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继承人位置和长辈关爱。那年如果你没被木头桩子绊进湖里,大概率也会被我推下去,我明明看过很多讲大道理的书,辨善恶、明是非,可只要看到你,我就妒火中烧,什么道理都不管用了。”季抒娅用指尖轻轻描过那个刻字,美眸中闪过泪光,“凭什么你季抒繁可以备受期待地出生,我季抒娅却是‘不差这一个’的凑合,凭什么你还未出生就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定了顾姓,我却被当作补偿随父姓,凭什么你都叫了十年顾抒繁,父亲却还不死心,不惜把外公气进医院都要把你的姓氏改回来,那我呢,有人在意过我吗?”
季抒繁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后来……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总之,比起嫉妒,现在我更庆幸顾家至少有你。”季抒娅颓然道,“我资质平庸、能力有限,光是管理万德旗下那几十所影院和百货商场就已经精疲力竭,阻止不了父亲收购万德的股份,也守不住顾家。”
“既然你有这个自知之明,那就当好你的千金大小姐,少插手这些事。”季抒繁说完便转身离开,“不过今天,谢谢你。”
银灰色的宾利欧陆最终停在了庄园最南边的一幢白色小洋房前,为顾家服务了四十多年的老管家收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前候着了,季抒繁问过他顾北鸿的身体状况,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季抒繁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里头很快就传来一道雄浑苍老的声音,“进。”
“外公。”季抒繁推门而入,站在离书桌一米远的地方,疏离地打了声招呼。
“阿繁,一晃好多年不见,你都二十四岁了。”顾北鸿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薄薄的老式相册,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老花眼镜,面容枯瘦,华发横生,藏在衣服底下的四肢像生了锈一般,无论多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显得十分滞涩,丝毫不见当年征伐商界的飒飒英姿。
前不久才见过的。
十一月二十二日,我母亲忌日的前一天,您病发得突然,情绪失控,被强制打了镇定剂,我在医院陪了您十二个小时。
季抒繁沉默地看着顾北鸿,他当然不可能跟一个阿尔茨海默氏症患者说这些,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意义。
“你十六岁那年被季明川送去美国,我没阻拦,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再见我。”顾北鸿欲言又止地注视着他。
“外公您年纪大了,话都往反了说。”季抒繁眼眶一热,旋即错开了视线,您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同性恋群体,是您不要我了。
“这两年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能在清醒的时候再见你一面,我很满足。”顾北鸿迟缓地朝他招了招手。
季抒繁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就立马顿住了,“……我会给您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不用了,老年痴呆怎么治?”顾北鸿对他表现出的抗拒并不意外,爬满皱纹的脸上也没有过多表情,“我活到这个年纪早就够本了,哪天眼睛一闭不睁反倒是种解脱,等我走后,郑律师会宣读遗嘱,阿繁,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屋内明明暖如春日,季抒繁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是了,一辈子受人景仰的顾董事长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晚年如此不体面,坚持到今天恐怕还是心病未解。
许久,季抒繁站得腿有些麻了,才强撑出一抹笑,问道:“外公,您打心底,把我和姐姐……当作过亲人吗?”
顾北鸿不点头,也不摇头,皱巴巴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本相册,“阿繁,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顾北鸿,顾董事长……”季抒繁被他的动作刺得双目生疼,沉痛地闭了闭眼,转身夺门而出,“您实在是,太自私了!”
不成想,顾北鸿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激动地叫住他,“泱泱——”
季抒繁浑身一震,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再也无法往前迈一步。
“泱泱,你终于肯回来了?”顾北鸿又发病了,当自己还是五十几岁,颤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老泪纵横,“死丫头,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啊,半个月没有音讯,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妈妈怎么办?”
“……”季抒繁一声不吭地把顾北鸿扶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手背都被抓挠出了几道长长的红痕,视线也渐渐被泪水模糊。
顾泱,我十分之恨你,从前,现在,未来,此恨,只增不少。
【??作者有话说】
谁来懂一下,小季那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找的老公,小苦瓜5555
第48章出柜
晚上六点,雾散了,雪也停了,天空被夜色全方位笼罩,星星却是一颗也找不到的,小帅保安到了换班时间,边在值班亭收拾东西,边透过玻璃窗看着那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下午的犟种发愁——这哥们儿真牛逼,零下五度的冷刀子落在身上,也不想着找个地方躲躲,这得是丢了多重要的东西。
爱护帅哥人人有责,小帅保安叹了口气,放下背包,弯腰从储物柜里找个了纸杯,又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拿去送给贺征,劝道:“哥们儿,你要不改天再来?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事儿啊,嘴都冻紫了,身体受不住的。”
“谢谢……”见来人,贺征转了转还算灵活的眼珠子,缓过神,把冻僵了的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接过热水,问道,“方便问下现在几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