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主要拍一场跳崖戏,要下水。
男主恐高,女主怕水,妙哉妙哉,NG了三条之后,郑佩光无奈地摘了监听耳机,让他们先把状态调整好。
贺征一句话没多说,上岸后换了套干爽轻便的衣服,就拜托拉威压老师把他吊起来多甩几圈,越甩脸越白,也不知道心理上克服了多少。
大冬天的,冯浅意不可能一直在冷水里泡着,裹着助理送来的毛毯,边喝暖身茶,边等化妆老师补妆,看着空中那道飞来飞去的身影,心里感慨万千。吊威压是个苦活,为了安全,腰部和胯部的钢丝勒得很紧,随便摆摆动作就跟针扎一样,男神自己脸都白了,还能在她冻得忘词的时候提醒一嘴,想来是连她那份词也一并背熟了……果然,就算老天爷赏饭,也不是开袋即食的,但是妈的,这么卷,还让不让人活了?!
从上午十点拍到下午一点,NG了十四条后,郑佩光终于保了一条,让大家吃口饭休息一下。
贺征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坐在塑料板凳上草草吃了几口盒饭,就拿着手机反复拉进度条看导演保的那一条,思考哪里还能改进下。
“征哥,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休息好了状态才好。”方闻之端着刚泡好的感冒冲剂走过来,“昨天你还在低烧,今天又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当心感冒加重。”
“谢谢,不用了,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这玩意儿喝了犯困。”贺征只把他前半句话听进去了,收了手机,站起身,准备去便利店整杯咖啡醒神。
方闻之皱了眉,没做声,他的这位领导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对了,明天是除夕——”贺征埋头走了几步,蓦地记起什么,转身朝他笑了笑,“我在剧组拍戏没什么需要照顾的,你今天下午就可以放假了,回家去过个好年吧。”
今年年过得晚,二月九日才是除夕。《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投入大、制作周期紧张,剧组是不放长假的,大年初一起通告排得开的演员及非核心工作人员可以告假回家团圆,初三全组正式复工,但导演、主角这种缺一不可的,就没有所谓的假期了,必须待在剧组听调动。
“……好,谢谢征哥。”方闻之勉强点了点头,左手大拇指用力抠着杯子把手。
虽然不知道能去找谁团圆,但是也没有理由留在你身边。
离开片场,贺征就近找了家罗森,点了杯热美式,坐在窗台边看黄伯刚发来的视频——
季抒繁穿着一身洁白的礼服,左胸前别着一株新鲜的白色山茶花,坐在那架施坦威D274前,垂眸弹着《WhenYouSayNothingAtAll》,耳畔金黄的发丝被风微微拂动,添了些牵动人心的生命力。
细听下,季抒繁其实比他弹得好得多,毕竟是从四岁起就跟着钢琴大师上课的少爷,刻进基因里的熟练度,比他这半吊子专业了不知道多少倍。
贺征隔着屏幕碰了碰季抒繁的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也正是这份欣慰感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季明川怎么狠得下心伤害,孟浔怎么可以毫不愧疚地欺骗,顾北鸿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抛弃……明明是那么乖又那么好的小孩。
这段时间Dr。Jonathan定期给季抒繁做心理疏导,贺征只要不是全天上戏就会抽时间回檀麟庄园陪伴,季抒繁的情况稳定了很多,基本不需要再使用镇定剂,饭也能自己吃两口了,众人悬起的心都稍稍下降了些。
在此之前,季抒繁表现出很严重的分离焦虑,贺征第一天回剧组,他睡醒后找不着人,又哭又闹,收藏级古董花瓶都砸了好几个,黄伯怎么哄都没用,最后找William问到贺征的手机号码,打了通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贺征安慰的声音,他才乐呵呵地抱着手机跑到琴房窝起来,一直窝到深夜贺征回到庄园把他抱出来。
“Hello,请问这儿有人坐吗?”冷不丁地,身后突然冒出个穿着深紫色机车服外套和黑色套头卫衣的男人,手里同样端着一杯热美式,指着贺征左手边的座位问道。
“没有,请便。”贺征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英俊中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邪性,很像欧美电影里吹捧的吸血鬼,他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此刻却莫名觉得磁场不对付,发现这家伙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手机上后,更觉冒犯,摁灭了屏幕,起身往右边挪了个座位。
男人好像看不出他的排斥一般,落座后,侧对着他,喝了口咖啡,露出思考似的表情,忽而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冒昧,看您这假发还没拆,应该是演员吧,您是不是演过……《溯回营救》?好几年前的剧了,现在可能没有什么人记得,不过我印象挺深刻的。”
闻言,贺征眼中闪过诧异,“是,不过您看起来不像是会看爱情剧的人。”
“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您来您去的太奇怪了,自我介绍下,我叫Alex,一名懂点心理的机车手。”男人低声笑了笑,右眼的浅褐色泪痣随着笑意起伏显得格外生动。
“贺征。”贺征注意到他左手食指和无名指上戴着一对开口的Tiffany银戒,很少有人会把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戴在同一只手上,叠戴也显得很赘余。
“其实有空的时候,什么剧我都会看看,我从小就对表演很感兴趣,无论是电视里的还是生活中的,研究人物心理让我觉得很有意思。”Alex自然地续上话题,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看剧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女主的表演入木三分,你们真的爱过吧,不爱很难在对视的时候演出那种毫无破绽的深情的……真可惜,后来你们怎么没再合作了?”
“你的确很冒昧。”贺征回以一笑,似乎多待一秒就多沾一点晦气,索性拿着咖啡起身离去,“研究影视作品中的角色心理前,应该先明确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
“哥们儿,嘴硬可是很难有好下场的。”Alex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手,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神经病!”一出便利店,贺征就嫌晦气地拍了拍衣服,没走几步,手机就响了,“喂,妈。”
“小征,明天是除夕,你大概几点收工呀?”琢磨了一天,沈蕴怡还是对儿子不能回来过年感到很沮丧,这才打电话来问,“收工早的话,要不还是回来一趟,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初一一早就让你爸开车送你回剧组。”
“抱歉妈妈,最近拍摄不是很顺利,我也说不准几点才能收工。”贺征很愧疚也很无奈,“除夕夜您和爸爸两个人在家,要是觉得做饭麻烦就去饭店吃,对自己好点儿。”
“小征,你听着有点鼻音,是感冒了吗?”沈蕴怡顿了一下,心疼道,“自己一个人在外打拼,要注意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我和你爸爸有伴儿,你不用担心我们,等有空了,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