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顺利驶进院内,季抒繁此行不是为了给韩越平祝寿,便没有去正厅,循着共享定位,开到花园。
晚风里带着清新的草木香,沿途被养护得葱茏的罗汉松上挂着暖调小串灯,树下的长桌上摆满了美酒点心,季抒繁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季抒娅的定位一直在变。
下了车,季抒繁急切地穿过人群,面熟且盛装的宾客们像一道道移动的墙,不断阻拦他的脚步,每一次“借过”,每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都是在消磨耐心。
终于,赶在他挂脸前,目标人物出现了——
穿得像是要去三婚的韩修纠缠不休地跟在季抒娅后面,甚至毫不避讳地强拉她的手,过程中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扯掉了季抒娅颈上的黑丝带。
“韩叔叔,你太越界了,这就是你的修养吗!”季抒娅一只手捂着脖子怒斥,另一手却怎么都挣脱不掉。
“抒娅,你误会了——”韩修靠近两步,粗糙的指腹贴着季抒娅的右手背揉了揉。
“误会你奶奶的!”季抒繁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上取了瓶酒,冲过去,一酒瓶砸在韩修脑门上,“一把年纪都够给季抒娅当爹了,还癞哈蟆想吃天鹅肉!”
“季抒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韩修捂着冒血的脑袋跌坐在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见状,周围惊呼不断。
William停好车匆匆赶来,脱掉外套,披在季抒娅身上,望向韩修的眼神,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做什么?我做什么需要跟你解释?”季抒繁不解气地一脚踹在韩修的胸口,“老东西,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打着万德的旗号装逼,家暴跑了几个老婆,敢打季抒娅的主意,我让你后悔下边多长了根签。”
“小季总!”韩越平收到消息,和季明川一起从正厅赶过来,胡子都气成了两撇,“真是稀客,先前怎么请你都不来,现在跑来闹一通,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季抒繁根本没看他,盯着置身事外的季明川,泄出两声冷笑,“亏季抒娅喊了你二十几年爸,你配吗。”
完全被忽视,韩越平面上无光,怒火中烧,“小季总,后生可畏啊!”
“那当然,不像你儿子,废物一个。”季抒繁终于看了老寿星一眼,“不想晚节不保,就少搞点小动作,你挪用公款在海外填窟窿的事,真当我不知道吗?”
话音落地,花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季抒繁三人扬长而去,都不复先前的热闹。
上车后,季抒繁看着季抒娅脖子上结了痂的伤口问:“怎么弄的?”
季抒娅扭头看着窗外,缄口不言。
季抒繁叹了口气,又把挡板升起来。
静默许久,季抒娅眼角滑落热泪,颤声道:“上周六,我陪季明川出席慈善晚宴,他拍下一套古着高定礼裙送给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我不敢承认,回家后,他把我藏起来的小时候的衣服扔到我面前逼我处理掉,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划了一下。”
“杯子碎片不小心划到脖子?”季抒繁快吓死了,“季抒娅你还敢再轻描淡写一点吗,划到大动脉是不是该通知我给你收尸了?”
“对不起……”季抒娅捂着脸,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
“为什么道歉。”季抒繁沉声问,眼眶一下就红了,“你是不是想死,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对不起……”
“过期的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吗?”季抒繁不理解。
“不重要,一点意义都没有。”季抒娅抬起头,红肿的美眸中尽是痛苦和自我怀疑,“但我需要这些东西证明,我季抒娅有人爱,哪怕是作为替身。”
“……什么意思?”
“这个家有个人是禁忌,不能提。”季抒娅缓了缓情绪,轻声道,“你只知道这个人存在,不知道她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
季抒繁沉默听着,认知被打碎、重组。
“我读大三那年,也就是你在伦敦休养的那年,我回过一趟檀麟庄园整理妈妈的遗物,发现了她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她和钟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夹着一张她们的合照。”季抒娅娓娓道来,“钟情的钟,梨花的梨,一位长相甜美、气质温婉的江南女子。”
“人都死了二十年了,关你什么事。”季抒繁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我就是钟梨呀。”季抒娅笑了,灿若梨花,“妈妈那么爱我,每天那么用心地打扮我,就是希望我能以她期待的样子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