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同样是一片黑,什么动静都没有。
而就在他把门推开到一半,半边身体探进门框内的刹那,“哗啦——!!!”
满满一桶油漆从门框上倾泻而下,黏腻的液体糊住了眼睛、鼻子、嘴巴,钻进衣领,冰冷的触感和刺鼻的化学气味让他窒息、眩晕,僵在原地,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
“啪!”同一时间,卧室的灯被远程操控开了,视线被浸染成血红色,油漆的颜色。
孟浔对他的心理了如指掌,故意留破绽引他过来,预判了他的一举一动,并精心准备了这份嘲弄。
“季总!”保镖闻声回头,看到他的模样和卧室里的东西后,瞳孔骤缩,迅速冲过来,将他从油漆倾倒范围拉出,挡在他身前,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特别是高处和隐蔽处,而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有微型摄像头,至少两个。”,手指几不可察地指了指窗帘杆顶端和旧书架的空隙。
“咳——咳咳——”季抒繁扶着墙剧烈地咳嗽,吐出口中沾染的油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红漆顺着发梢、下巴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但保镖的话在他混沌的头脑里劈入了一丝清醒——孟浔在看,在实时欣赏他的狼狈和恐惧。
这个认知,奇异地压制住了他几近崩溃的情绪,没别的,他季抒繁的字典里就没有“服软”这两个字。
“季总,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安全,你也需要清理。”后来的保镖从随身包里取出毛巾,勉强帮他擦开眼睛周围的红漆。
季抒繁一言不发地推开他,自己用手背抹了一下脸颊,红漆被抹开后更狰狞了,尽管身体止不住的生理性颤抖,目光却死死盯在卧室的墙上——
上面贴满了贺征近期活动的偷拍照片,大到跨年演唱会现场,小到深夜独自回酒店的背影,每张照片的下面都用红笔标注着时间、地点,大量单人照里还混着几张他和贺征同框的照片。
意思再明显不过。
“太傻逼了。”季抒繁冷不丁地笑出声,满身脏污,却肆意、张扬,吩咐保镖,“你们去备车吧,我跟孟浔说完最后几句话就走。”
“季总,你不能一个人——”
“死不了。”季抒繁喝住他们,语气骄纵又不耐烦,甚至上手推了一把,“赶紧走。”
保镖无奈,只能先退出去,忍不住在心里骂有钱人真难伺候。
房间里只剩自己和那窥视的眼睛后,季抒繁看着这堵触目惊心的恐吓墙,竭力保持镇静,对着空气,讥诮道:“孟浔,我这辈子后悔的事不多,抓到你的时候,人性未泯,没把你剁了喂狗算其中一件。”
“这些年东躲西藏,过得跟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你不会觉得死了才好吗?老鼠当惯了,很难再上台面的,你这辈子,也就这水准了。”他走近墙壁,随手撕下一张照片,嗤笑道,“我也好可怜啊,怎么会这么缺爱,当年被你骗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宝贝玩具,扮演深情扮演得好好的,你非要来揭穿我——”
手指松开,照片飘落,被他踩在脚底,“没意思,我不玩了,沉没成本超出我的设限,不划算了。”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了一下,指甲死死抠着掌心,依靠尖锐的疼痛来维持声音的平稳和脸上的冷漠。他知道,监视器后的人正在仔细分析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微表情。
但不可能分析得出除相信他之外的其他结果,因为他真的决定放弃了,贺征的命,他赌不起。
孟浔是比他更疯狂更极端的人,有案底在身,不会轻易露面采取什么行动,只用一个接一个恶作剧一样的把戏,就把他、他们刺得遍体鳞伤,连警都报不了。
孟浔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想恶作剧了,动起真格来,他不敢说自己保护得了所有人。
索性,别冒险了,爱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一辈子这么长,贺征会遇见更好、更合适的人,何必,一起掉进深渊呢……
“老子就是这么有魅力,什么都没做,就让你们一个个爱得死去活来。孟浔,你都敢为了我跑回国,怎么不干脆点,直接把命给我。”季抒繁环视卧室一周,眼里尽是嫌弃和不屑,最后对着摄像头的方向,勾唇一笑,“孟介源、季明川、韩越平,所有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也该轮到你了。”
说完,便带着一身红漆,毫无气势,却异常坚决地离去。
直到走出房门,走下楼梯,坐进保镖全面检查过的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一直强撑的身体和意志才轰然倒塌,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眼泪混杂着脸上半干的油漆汹涌而下。
【??作者有话说】
先发再捉虫!
第127章落空
大年初一,天气放晴,路面积雪未化,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贺征难得睡到七点才起床,推开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从家家户户扩散出来的面点香,楼下时不时跑过一群嬉戏打闹的小孩儿,手机屏幕一刻不停的亮着,弹出来自亲朋好友、同事、商业合作伙伴的拜年祝福,整座城市都浸泡在一种慵懒而喜庆的余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