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门“吱呀”一声打开时,门外三人——钟妍妍、周品孝和秦俊珩——齐刷刷愣住了,表情活像同时被雷劈中还忘了带伞。
站在门口的这位女士……真的是廖碧华女士吗?
只见她脸色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钻出来,眼窝深陷得仿佛被外星人抽走过脑浆,最抢镜的是头上那顶毛线帽——厚实得能防弹,包裹得比防爆电缆还严密,别说室内了,就算在桑拿房里也不带摘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进隔壁邻居家的阳台花盆里。
“廖室长,您……”钟妍妍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像是突然忘记自己要演哪一集《职场温情剧》。
“听说您身体不适,我们特地来看看。”周品孝一如既往地稳如老狗,语气平静得像是来收水电费的物业经理,顺手递上果篮,动作标准得可以放进医学教科书当示范:“苹果两个,橙子三个,香蕉一串——营养均衡,符合膳食指南。”
廖碧华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容僵硬得像是AI生成失败的表情包。“劳你们费心了,快请进。”她侧身让路,声音沙哑得像老旧收音机调频,“我这是老毛病,头风,见不得光、吹不得风,只好戴着这个。”她指了指脑袋上的“战略级保暖装备”,补充道:“这帽子还是我姑妈织的,她说能挡邪气,我看主要是挡冷空气和同事的好奇心。”
她在沙发上坐下,动作慢得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默剧表演。钟妍妍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猛地一揪——几天前自己在洗手间隔间哭成狗的画面瞬间闪回。原来不止她会崩溃,连传说中“铁血女战神”廖室长也会倒下。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大型翻车现场直播区别只在于谁先撞上护栏。
而秦俊珩呢?他压根没接收到现场的情绪Wi-Fi信号。
这家伙一进门就自动切换成“乡村大喇叭”模式,四下扫视一圈后,“啪”地一屁股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咧嘴一笑:“哎哟廖室长,您这病啊,就是太较真!要我说,资料丢了就丢了呗,看开点嘛!人没事就好,大不了以后再慢慢弄回来,反正咱们医院又不是没打印机!”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十度,连墙角那盆绿萝都默默卷起了叶子。
这话要是发在朋友圈,估计点赞的只有他自己。
廖碧华原本苍白的脸“唰”地涨成番茄炒蛋色,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最后一公里。她猛地抬头,尽管戴着帽子,但那双眼睛锐利得能把秦俊珩钉在墙上当装饰画。
“闭嘴吧你!”她一声怒吼,声波震得茶几上的玻璃杯嗡嗡作响,差点当场申请专利——《论女性愤怒对声学物理的影响》。
“你后生懂什么?!”她咬牙切齿,“你以为那是你当年在马来山村小学当保健医生时把几瓶红药水放窗台上晒太阳结果被野猫叼走的事吗?!”
秦俊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内心OS疯狂刷屏:完了,黑历史曝光了!
没错,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年轻气盛的秦医生初出茅庐,满怀理想奔赴热带雨林旁的小学支医,结果因为一时疏忽,把整箱药品放在教室外通风,当晚就被一群猴子当成零食搬空。事后他蹲在操场边啃干粮反思人生,整整哭了三晚,梦里全是猴子举着碘伏跳迪斯科……
而现在,这段耻辱史竟被当众扒出来示众,简直是灵魂裸奔加社死PLUS版。
廖碧华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却字字带火:“‘以后再弄回来’?你说得轻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剧烈咳嗽两声,手指颤抖地指向周品孝,眼神悲壮得像即将发表遗言的科学家:“你去问你周室长!那不是几天几个月的数据!那是十几二十年!是我从住院医师第一天起,一笔一划记下的病例!是成千上万个患者的生死簿,是无数个深夜对着显微镜写论文的青春,是我无数次熬夜改稿子的呕心沥血的成果。你懂不懂!”
她越说越投入,情绪彻底破防:“那是我在手术台站到腿抽筋、在实验室熬到头发掉光才攒下的研究大厦!是可能改写整个学科认知的关键证据链!是你随便百度一下就能复制粘贴的东西吗?!”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憔悴的脸颊滑落,混着额头的汗珠,在脸上画出一幅“悲愤交加·限量款”水彩画。
“那不是数据!”她几乎是咆哮,“那还是我的命!是我的半辈子!是我所有的心血和信仰!你说复原?谈何容易!原始病历早就归档封存,有的甚至被当成废纸卖给了回收站老板!早期病人现在有的移民火星了,有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有的……已经去见马克思汇报研究成果了!”
她喘着粗气,目光如炬:“那些灵光乍现的思路、特定时期的实验条件、不可复制的技术细节……还能重现吗?!秦俊珩,你怎么还是那种山村保健医生的思维?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全场寂静,唯有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情感海啸计时。
秦俊珩呆若木鸡,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呈现出一种“刚被雷劈完还想装没事人”的尴尬灰绿色。他嘴唇微动,想辩解一句“我只是想活跃气氛”,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毕竟,没人能在一位母亲痛失精神骨肉时还笑嘻嘻地说“别难过,再生一个”。
钟妍妍看得心头酸涩,既心疼廖室长,又气秦俊珩嘴比脑子快,更怕自己哪天也变成这样——为了工作燃尽自己,最后只剩下一堆无法备份的回忆。
而周品孝,全程静坐如佛系高僧,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仿佛刚才那场情感风暴只是窗外刮过一阵微风。
直到廖碧华气息紊乱,眼看就要原地升天,他才缓缓抬眼,语气平稳得像是播报天气预报:
“廖室长说得没错。学术研究的本质,尤其是临床医学的长期追踪数据,具有极强的时间唯一性与不可复制性。一旦核心资料丢失不仅仅是信息缺损,更是研究链条的断裂。”他顿了顿,补刀精准,“某种程度上,它意味着那部分研究成果的彻底湮灭。”
他没看秦俊珩但这句话宛如一把冰锥,从头顶直插脚底,冻得后者灵魂都在打摆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廖碧华轻微的喘息声,和秦俊珩内心一万句“对不起”在循环播放。
这一刻,大家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丢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比如爱情,比如青春,比如……那份写了十七年、编号从0001到8923的研究档案。
而秦俊珩也终于领悟了一个真理:安慰人之前,请先确认对方是不是刚失去半条命。否则,轻则社死,重则被骂成前朝遗孤。
廖碧华一听这话,仿佛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灵魂伴侣,眼泪瞬间决堤,像开了闸的水库,哗啦啦地往下冲。但她硬是咬牙扛住,没让情绪彻底崩盘——毕竟在领导面前哭得太惨,容易显得不够专业,搞不好还得被扣“情绪不稳定”的帽子。于是她飞快地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动作之潦草,像是刚从火锅店逃出来,满脸油光还带着点悲壮。
周品孝见状,微微颔首,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滑向她头上那顶堪称“建筑级工程”的宽檐帽——那帽子厚重得仿佛能防弹,风吹不透,雨打不湿,连紫外线都能反射回去,说是时尚单品,不如说是战场头盔。他语气依旧平静如湖面,波澜不惊:“不过,廖室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妇科不能一日无主,您这病假一请,总不能让手术台自己转起来吧?”
这话一出,空气顿时凝固得像冰箱冷冻层里的饺子。没人说话,连墙角那只常年打盹的绿植都吓得抖了抖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