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只有应急灯投下绿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将一切都染上诡异的色调。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陈年尘埃的味道,吸入肺中都觉得呛人。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血液冲上头顶,让她耳膜嗡嗡作响,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晰。她紧紧攥着口袋里的“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以此来对抗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强迫自己移动脚步,先是快速扫视了一眼走廊两端——空无一人,只有长长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晃动。然后,她开始沿着墙根,向记忆中曾出现过黑影的楼梯间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的脚步,塑料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响,但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却依旧清晰得让她心惊。
她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眼睛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瞳孔因紧张而放大,不放过任何角落的阴影生怕那里突然窜出什么东西;耳朵则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空调通风口的低鸣、自己压抑不住的呼吸声、还有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寂静,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可怕的声音打破这平静。
她经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它们像沉默的墓碑,整齐地排列在漫长的走廊两侧。每一扇门后,似乎都隐藏着无限的可能和未知的危险,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结束这场煎熬。她感觉后背阵阵发凉,仿佛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贪婪地注视着她移动的背影,那目光像冰冷的蛇,缠绕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距离楼梯间越来越近。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脚步也放得更慢,几乎是在一寸寸地挪动,每一步都凝聚着巨大的勇气。
终于,她来到了楼梯间的门口。门是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一条缝,仿佛是专门为她留下的陷阱。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从门缝向里望去——
里面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只有下方楼梯拐角处传来一点微弱的、来自楼下的应急灯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无尽的黑暗在那里蛰伏。
她鼓起毕生的勇气,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炸响,让她浑身一颤。她迅速探头进去,快速扫视了楼梯间上下——
空荡荡的。除了冰冷的混凝土台阶和锈迹斑斑的铁质扶手,什么都没有。没有黑影,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任何有人停留过的痕迹,连空气都比走廊里更加冰冷。
她不敢久留,立刻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接着,她又以同样的方式,快速检查了公共浴室。浴室里的声控灯因她的进入而“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瞬间充满空间,反而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隔间门都敞开着,一览无余,空无一人,只有水龙头滴下的水珠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响。
整个三楼走廊,在她有限的巡视范围内,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任何活物。
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让她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更加不安。庆幸的是没有遇到危险,不安的是,那个窥视者仿佛凭空消失了,却又像从未离开。
她迅速退回319门口,闪身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反锁门,挂上门链,重新用椅子死死抵住。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门板,双腿一软,如同虚脱一般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虽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巡视,却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让她的肌肉僵硬,精神也疲惫不堪,仿佛刚打了一场硬仗。
然而,紧绷的气氛并未因为一无所获而缓解,反而达到了顶点。
那个窥视者在哪里?他她只是今晚恰好没有出现?还是……他她其实就在附近,躲在某个她无法察觉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在走廊上徒劳地巡视?看着她恐惧,看着她挣扎,并以此为乐?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比直接面对一个实体的敌人更让人毛骨悚然,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而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夜探,没有带来期待中的答案,只带来了更深的迷雾和更沉重的心理压力。她依然被困在这座巨大的、空旷的牢笼里,而那个隐形的狱卒,似乎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胜利的天平,丝毫没有向她倾斜的迹象,这场与黑暗的较量,依旧看不到尽头……
精神耗竭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白蕾妮的胸口,让她在后半夜陷入了断断续续、噩梦缠身的浅眠。梦里总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她拼命奔跑,却始终逃不出那片粘稠的黑暗。清晨,天光尚未破晓,窗外还是一片沉沉的墨色,她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头痛欲裂,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冷汗浸湿的睡衣紧紧黏在身上,带来一种极不舒服的黏腻感,仿佛连皮肤都沾染了恐惧的气息。她迫切地需要一次沐浴,不仅是为了洗去身体的疲惫,更是想洗去那仿佛附着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的恐惧。
时间尚早,走廊里依旧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拿起洗漱用品,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公共浴室。经过昨夜那场徒劳的夜探,她对这片区域的恐惧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她透不过气。
浴室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惨白刺眼的光线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照亮了瓷砖上的每一处水渍和污垢,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阴冷。她习惯性地走向最里面那个她常用的隔间,那里相对隐蔽,能让她稍微安心一些。然而,就在她伸手推开门的那一刻——
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隔间的地面湿漉漉的,泛着水光,显然是刚被使用过不久。这本身或许并不奇怪,也许有早起的工作人员,或者……其他什么人?但让她瞳孔骤然收缩、心脏骤停的是,在那片湿漉漉的、反着光的地砖上,靠近马桶的位置,清晰地印着几个未干透的脚印。
那不是她的脚印。
脚印比她的脚要大上一圈,也更宽,轮廓粗犷,明显属于一个成年男性。鞋底的纹路很深、很粗糙,像是某种厚重的工作靴或耐磨的运动鞋,与医院医护人员常穿的轻便软底鞋截然不同,更与她自己脚上那双廉价的塑料凉鞋毫无相似之处。水渍的边缘还带着湿润的光泽,尚未完全干涸蒸发,这意味着留下脚印的人离开这里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小时,甚至可能更短,短到对方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窜上白蕾妮的脊梁,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都开始微微打颤。
谁?到底是谁在清晨这个时间,使用了女生宿舍三楼的公共浴室?
维修工?巴颂老头确实提过会有人来检查热水系统。但现在才是清晨,距离正常的工作时间还有很久,哪个维修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且,维修工通常会去指定的员工区域操作,怎么会跑到顶层的、目前已知唯一住客是女性的宿舍浴室来?这完全不合常理。
保安?医学院宿舍楼根本没有安排夜间巡逻的保安——
那么只剩下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