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那暂停的音乐声,在下一秒,以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音量,猛地炸响!仿佛是对她最极致的嘲讽和挑衅!咚咚咚的重低音像是直接砸在她的心口!
关文晶僵在原地,赤脚站在冰冷肮脏的楼道地板上,听着耳边那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噪音,看着眼前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为她打开的门。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被彻底蔑视和羞辱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瞬间淹没了她。
报警?他说得对,警察来了又能怎样?这种噪音投诉,最多是调解,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讲道理?他根本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愤怒至极点的她徒劳地又踹了那门一脚,脚趾传来钻心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憋屈和怒火。
音乐还在疯狂叫嚣。
她最终像一只斗败了的、伤痕累累的猫,拖着冰冷麻木的身体,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挪回楼上。
每上一级台阶,那巨大的噪音都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回到冰冷的粉色小屋,关文晶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楼下的音乐声依旧无孔不入,震得地板都在嗡嗡作响。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愤怒的吼叫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音乐节奏里。
这一刻,她对楼下那个19岁男孩的憎恶达到了顶点……可又能如何?!
一夜的辗转反侧和楼下持续到后半夜的噪音轰炸,让关文晶的睡眠支离破碎。……早晨醒来时,她只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被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对着洗手间那面贴着粉色小花贴纸的镜子,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底那两抹浓重的用再多遮瑕膏似乎都难以完全掩盖的青黑色阴影部分……以及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化妆,试图用粉底和腮红唤醒这张写满疲惫的脸。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怠感,却怎么也遮不住。
次日一路昏昏沉沉地赶到圣保罗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才让她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儿科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走进医院大门的一楼大厅……过了一会儿,大厅里又传来一阵略显兴奋的窃窃私语和问候声。
“韦室长,早!”
“室长早上好!”
“你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转运了?”
“嗯,差不多吧。”
“转什么运啊?”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韦奚珃后脚走进医院大门,他今天是破例经过精心打扮——高大健壮,肩宽膀阔,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撑得极为挺括。五官端正,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披肩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微卷长发非但不显女气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艺术家式的不羁和成熟男性的独特魅力。步履从容,气场强大,一路走来,仿佛自带聚光灯,引得路过的年轻护士和女医生们纷纷侧目问候,脸颊泛红。
更加破例的是他还一改平时的淡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却不失距离感的微笑面对各式招呼问候皆一一颔首回应。这不。目光在一个刚和他打完招呼、脸上带着羞涩红晕的小护士脸上停留一瞬,声音低沉悦耳:“你今天妆容很漂亮,很适合你。”【注:隐藏剧情见番外八】
小护士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手足无措地小声说了句“谢谢韦室长”,便低着头快步走开了。韦奚珃似乎早就预料得到这种反应,笑容不变,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
关文晶正好也要去坐电梯,两人在电梯口遇了个正着。
“关医生,早。”韦奚珃率先开口,他的目光在关文晶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轻易洞察细微之处,“晚上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语气是同事间正常的关心,带着他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关文晶却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眼底,又忍住了。被这样一位耀眼的上司注意到自己的憔悴,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自在。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没精打采:“是啊。昨晚有点吵,没睡踏实。”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韦奚珃绅士地侧身让她先进,随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空气似乎都因为韦奚珃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同。关文晶刻意站在角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同事投注在韦奚珃身上或倾慕或敬畏的目光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
韦奚珃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姿态放松地站着,目光平视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电梯缓缓上升,关文晶只觉得困意再次袭来,忍不住掩口悄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儿科楼层,电梯门一开,她如同得到特赦般,匆匆对韦奚珃说了声“我先走了”,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因为精神恍惚,她甚至没注意看路。
刚走出电梯没几步,拐过一个转角,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哎哟!”对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敏捷地后退了一步躲开。关文晶吓了一跳,彻底清醒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她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普外科那个让她极其反感的护士,孟晓美。
孟晓美今天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护士服穿得一丝不苟,甚至比旁人更显腰身。她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显然也是刚来上班。此刻她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关文晶,那眼神里混合着审视、讥诮,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的目光尤其刻意地在关文晶那无法完全遮掩的黑眼圈和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形成一个嘲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