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降雪比往年厚,城外多有冻死的牛羊庶民,兴许等雪停后就会好很多。”秦殊并非是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只是在饭桌上不会主动开口,只有别人问起才会回答。
“你知道吗,现在真的很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提到两人初见,许素霓难得露出少女的娇羞,“当时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觉得你伤得那么的重,恐怕很难撑到第二天,谁能想到你最后真能活下来了。”
要知道许素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和个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血人似的。
当时连大夫都断定他不一定能活下来,结果他不但活了下来,还凭借自己的本事坐拥天下。
最令她匪夷所思的是,她本来一直想要当兄弟的男人,兜兜转转竟成了她的丈夫。要是换成四年前的她,肯定想不到会有今天。
许素霓夹了一筷子花炊鹌子进他碗里,透过窗牖望着外面落雪簌簌,下唇轻咬带着试探,“她昨晚上就进宫了,你今天不打算去看看她吗?”
秦殊夹菜的玉箸微滞,长睫敛下的重新夹起,“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让她进宫享福的不成。”
“可她现在毕竟是你的妃子。”
“一个弃妇罢了。”男人口吻轻藐,仿佛是在说什么令人厌恶之物。
许素霓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那颗一直高悬着的心才稍稍往下落下。
至于齐相提的建议,兴许她不一定会用得上。
试问天底下会有哪个女人,愿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宫中妃嫔宫人皆是一日三食,因天冷,一些有小厨房的高阶妃嫔就会让宫人在小厨房开火,低位份的妃嫔则派宫人到御膳房取食。
蝉衣叫春芳去拿午饭时,她人不知跑哪儿躲懒去了,她只能自己去取。
宋令仪说:“现在雪下得那么大,等雪小点再去吧。”
蝉衣却是不赞同,“小姐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再不吃午饭怎么能行。”
“早膳吃得多,我现在并不饿。”好听点的说辞是这个,难听一些就是宋令仪吃了早上的冷食,现正肠胃不适。
蝉衣虽然还是想去拿午膳,但是在小姐的坚持下只能作罢。
天冷,外面又下着大雪,若非砍了屋里的一些家具用来取暖,只怕她们都熬不过昨晚上。
宋令仪让荷香一起进来烤火,小姑娘初始很拘谨,但在蝉衣的三言两语下渐渐敞开。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屋外的雪落得更大了,白茫茫一片似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得干净。
注意到小姐睡着了的蝉衣食指抵上唇边,“嘘,小姐睡着了。”
蝉衣取了床上的棉被给小姐披上,不顾外面的鹅毛大雪就往御膳房走去。
宋令仪醒来时,天边色泽渐暗,许是刚睡醒,轻飘飘得像是刚出生的雏鸟,对周围一切都感到模糊的茫然。
一直守在边上的荷香见小主醒了,连忙倒了杯水递过来。“小主,你醒了,要不要先喝点水?”
“不用。”宋令仪没有见到蝉衣的身影,多半猜到她是去做了什么。
宫里最是欺软怕硬,踩低捧高的地方。
她初来乍到他们不知她的底细,除非是有人授意刻意为难她,否则他们都还只是处于观望状态。
宋令仪等蝉衣回来,这一等,等到外面的天都要黑了,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才抱着怀里视若珍宝的食盒回来。
快要被雪压成个小雪人的蝉衣鼻间通红,很是愧疚的埋着头不敢直视小姐,“小姐,都是婢子没用,害小姐你等了那么久。”
“我也才刚醒过。”宋令仪的目光细细落在她的脸色,脖间,见没有任何有伤的痕迹,方才收回目光。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婢子不认识路,走了许久才知道御膳房的路该怎么走。”蝉衣把一路宝贝护着的食盒打开,献宝的把饭菜从里面一一取出,“小姐肯定饿坏了吧,快趁热吃了。”
打开食盒的蝉衣取出里面的饭菜,发现仍和早上一样,冰冷得难以入口。
蝉衣看着菜上凝固的油花,本就被风雪冻红的脸更是红得能滴血,羞愧难堪地伸出冻得发红的手就要拿走,“都是婢子没用,都没本事让小姐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宋令仪取出另一对筷子塞到她手中,“要说没用的应该是我才对,是我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
蝉衣就快把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不行,这与礼不合。”
“现在就你我二人,何必讲那么多虚礼,还是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宋令仪拉着她就在桌边坐下,“吃吧,说不定过几天就没有得吃了。”
对比蝉衣,宋令仪倒是看得很开,因为她知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她不可能会将生活过得穷困潦倒,抓肘见襟。
既入了宫,她不但要活,还要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