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烬依言缓缓转身,面对着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也背对着林将麓。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腰线、小腿,如同实质的扫描。
镜中,墨绿色的衣裙将她衬托得沉静而贵气,陌生的装束下,是那张熟悉却似乎又有些不同的脸——眼神比刚才更沉,唇线抿得更紧。
林将麓站起身,步履无声地走到她身后。
镜中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一个成熟从容,一个年轻紧绷。她伸出手,并非触碰黎烬,而是轻轻拂过她肩头。
“不错。”林将麓的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息几乎贴着黎烬的耳后肌肤拂过,带着某种私密的评估意味,“比想象中更合适。”
她的手最终停留在黎烬的肩上,轻轻按了按。
温度透过丝滑的衣料,清晰地烙印下来。
借着镜面,林将麓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身前女孩的容颜。
黎烬是漂亮的,漂亮得极具侵略性,甚至在某些场合显得过分惹眼。
她的骨相生得好,颧骨与下颌的线条清晰却不嶙峋,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形状细长,眼尾天然地带着一点上扬的弧度,介于丹凤眼的清冷与桃花眼的秾丽之间。
当她面无表情或像此刻这般紧绷着心神时,那双眼便透出一股子锋利的审视感,像淬了寒光的刀片,轻易便能划开虚与委蛇的伪装。
但林将麓知道,这双眼睛还有另一副模样。
她见过这双眼睛发红的时候——不是因为哭泣,黎烬似乎很少真正落泪——而是因为疲惫、压力,或是某种激烈的快感和情绪翻涌却强行压抑时,眼周会泛起一层薄薄的、惹人怜惜的绯红。
那时,那锋利的弧度便会软化,眼底氤氲着水光,看人时仿佛带着千言万语未尽的情意,矛盾地混合着脆弱与倔强,实在多情得让人心尖发颤。
而更多的时候,就像此刻,当黎烬选择顺从,敛起所有利爪与锋芒时,这双眼睛便会垂下,长而密的睫毛覆盖下来,遮住所有情绪,只留下两弯柔软的阴影。
那种锋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然,毫无攻击性的干净漂亮,像冷硬的刀锋瞬间化作了蓬松温暖的棉花,任人拿捏形状。
这种极致的反差,这种将锋利与柔软、冷硬与顺从奇妙融合的特质,正是最初吸引林将麓驻足的原因之一。
不仅仅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更像是一面多棱的镜,能折射出不同光线下的幽微光芒。
掌下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僵硬。林将麓能感觉到女孩正努力调整呼吸,适应她的触碰和这身赋予的新身份。
“放松些。”林将麓的声音低了一度,指腹在那肩头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某种安抚,却又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所有权,“今晚只是开始,习惯就好。”
她收回了手,后退半步,重新拉开了那点令人心悸的近距离。
“鞋和首饰在那边,”她朝梳妆台示意,“十分钟后下楼。”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衣帽间,将重新归于寂静的空间和镜中那个墨绿色身影,留给了黎烬自己。
黎烬缓缓吐出一口气,肩膀似乎还残留着那带着薄茧的触感和温度。
她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身墨绿衣裙,看着那双被林将麓评价为多情的眼睛此刻努力维持的平静。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双黑色丝绒高跟鞋,弯下腰,将脚套了进去。鞋跟的高度让她瞬间拔高了几分,视野也似乎随之改变。
她看着镜中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接近那个世界标准的自己,指尖抚过冰凉的耳环。
习惯就好。
林将麓的话在耳边回响。
她会习惯的。习惯这身衣服,习惯这个场合,习惯……这种被审视、被塑造、被赋予又必须紧紧抓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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