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此刻,陪在她身边的只有李妈。
女人吃力地拖着那只过分精致的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宽慰:“小姐别多想,先生和夫人心里记挂着你呢……瞧见没,这一路上都安了监控,安全得很。你就当是来度个假,在屋里想躺就躺,啥活儿也不用干。”
栾芙抿着唇,闷不吭声。
阳光亮得晃眼,她眯着杏眼,心里空落落的。
李妈还在念叨即将要去的那户人家:“……是以前照顾过你的张姨,你两岁时她身子不好才辞工的。在咱家做了十来年,信得过……”
话音未落,一个刺耳的响炮猛地砸在栾芙脚边,“砰”的一声炸开!
“啊——!”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跳开,心脏咚咚直撞。
定睛一看,几个泥猴似的野孩子正从田埂下的水沟里爬出来,咧着嘴坏笑:“哈哈哈!城里来的胆小鬼!被我吓到了吧?”
那几个小崽子手里还攥着更多的响炮,作势要朝她扔来。
一股火气“噌”地一下直冲栾芙脑门,烧得她耳朵尖都红了。
这群乡下来的泥腿子!没见识的土包子!
按她以往的脾气,早就一个电话叫来保镖,把这几个没眼力见的小混蛋连同他们爹妈一起丢出八百米远了!
可妈妈那温柔又带着点严肃的叮嘱,偏偏这时候在耳朵边响起来:“芙芙,到了外面,要收敛点脾气,不能给咱们栾家丢人。”
烦死了!她只能硬生生把这口恶气咽下去,感觉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恶心又憋屈。
李妈赶紧上前挥着手驱赶:“去去去!谁家的孩子这么没规矩!”
谁知那几个孩子非但不怕,反而围得更近,脏兮兮的眼睛像扫描仪似的,黏糊糊、赤裸裸地在她身上来回刮蹭,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快看她的鞋!”
“是那个很贵的牌子!”
“帽子也是!”
各种烂梗和不着调的议论钻进耳朵,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嘲笑。
她死死咬着下唇,贝齿陷进柔软的唇肉里,尝到一点铁锈味。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尖就抵到了田埂边松软的泥土。
不行。她突然停住了。
这口气,她要是就这么咽下去了,今晚回去非得气出病来不可。
忍无可忍——
“汪汪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几声狗吠气势汹汹,那几个小屁孩脸色刷地白了,炮仗“啪嗒”掉地上,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有狗!有疯狗!”
栾芙惊魂未定地循声望去,只见三四只健壮的土狗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黑的黄的白的,个个龇牙咧嘴,舌头滴着哈喇子,威风凛凛地站在原地。
黄褐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既不叫了,也不动。
她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一个清冷慵懒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回来。”
那几只土狗耳朵一抖,尾巴立刻夹起来,灰溜溜地小跑着越过栾芙,乖得跟猫似的,跑到不远处一个少年脚边蹲好,舌头吐得老长,摇尾巴摇得跟电风扇一样。
栾芙怔怔转头。
阳光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明明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色汗衫和宽松的黑色长裤,却硬生生穿出了清隽挺拔的味道。
他低头摸了摸其中一只土狗的脑门,眯着眼往栾芙这边看了一眼,瞳仁是罕见的深琥珀色,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浅淡。
只短暂的一瞥,他便移开了视线。
没有只言片语,转身走了,几只狗立刻跟上,屁颠屁颠地围在他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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