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不知何时大敞开,伴着呼啸的晚风,吱呀作响,不断撞击着墙壁。
整间木质小屋在夜幕下,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雨水混杂着血水,似不怀好意吐露芯子的游蛇,一路蔓延到床边。
他顺着蜿蜒曲折的蛇爬印,看到了倒在房门口的人。
温良淳朴的女人和他母亲一般年纪,白日里舒缓的笑容不再,披散的头发遮住大半张僵冷的面孔,一双满是惊惧的眼格外突出。
闪电劈开这浓重的雨夜,伊势柊真清楚地望见那双眼,它们直勾勾地始终注视前方,白的像碎瓷器,几乎反着光,要看进人灵魂深处──
啪嗒、啪嗒。
湿漉漉的脚步声近了,他看到一只枯瘦干瘪到经脉暴起的脚,停在尸体脸前。
接下来的发展他知道……
怪物,要看过来了……
“阿柊,醒醒。”
将伊势柊真从梦魇中叫醒的浅橘发少年是锖兔,“你又做噩梦了吗?”
额头被一只粗糙温暖的掌心触碰,伊势柊真浑身还有些颤抖,视线好一会才清晰,映出眼前的画面。
坐落在瀑布旁的小屋便是他们在狭雾山的住所,面前关切望着他的少年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瞧上去或许有些吓人,但伊势柊真知道,他真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他刚到这里时因为太拼命锻炼发起高烧,便是锖兔一直在照顾他。
抚摸额头的手转而替他理了理刘海,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没有修剪过,此刻已经野蛮生长到影响视线了。
锖兔问他要不要修理一下,他摇了摇头,“就这样吧。”
于是锖兔注视着他半垂的眼睑,思考了几秒,起身离开一阵又回来,同时给他带回一条尾端系了颗珠子的漂亮红发绳。
少年替他扎起遮挡视线的头发,问正巧进来的义勇感觉如何。
伊势柊真摸着有些不习惯风凉的光洁额头,无奈地看了眼有时候也爱捉弄人的锖兔。
富冈义勇也是很不给面子,见到他发顶勉强凑起来的小揪揪,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后几个人笑着坐在一起,吃他带回来的饭团。
话题从争论口味一直偏到师傅鳞泷左近次为什么总戴着天狗面具。
后来伊势柊真的头发一直就这么留长下去。
就好似需要什么替他证明这段时间的经历,记着他曾经历的过去,也帮他记着自己的来处。
…
只是,当时不知道那些只道是平常的日子会那么快结束。
明明入门时间前后差不多,或许天赋差距就是如此不讲道理。
伊势柊真很难跟上师兄的脚步,连晚他几日拜师的富冈义勇也迅速超过了他,练成了水之呼吸的全部基础剑型出师。
于是他又什么反抗都没做,便经历了第二次失去。
参加最终选拔的锖兔没再回来。
比他更有天赋,入门不到一年便一同去往藤袭山的富冈义勇,只带回一副属于锖兔的、师傅临行前给他们的祛灾狐面。
伊势柊真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到,明明手里握着刀,明明已经能做到劈开一人难以环抱的老树,却仿佛一切都在他刀下无往不利,只是吸入瘴气做的一场幻梦,他还是之前那个软弱无能只能抱住自己闭眼逃避的稚童!
早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伊势柊真便已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失去庇佑的他飞快地逼迫自己成长起来,可惜似乎还是不够快。
伊势柊真回忆不起自己得知噩耗当日,是怎么从义勇手中接过的面具,也想不起对面那张血色与稚气尽褪的脸上,颤抖嘴唇吐露变故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更无暇顾及剩下那一个同伴的心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要如何排解这股挤压心脏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