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院墙高耸,阴影叠着碎冰,脚步声撞得回声急促。
身后追兵脚步声渐近,箭矢钉进夯土墙面。青年突然拐向右侧岔路,尽头正是汴河岸边的废弃栈房。
“快进!”他推开门。
林知微与松泉刚踉跄着迈进去,就闻一道酸臭身影闪过,正是她不久前撞见的无赖脚夫。
脚夫手腕一翻,短刃打飞两支追来的袖箭,沉声道:“张谦?”
这声音怎的听起来有些耳熟?
张谦眼睛亮的惊人,亮出块残缺令牌:“沈哥,魏衡的人追疯了!”
追兵已到门口,脚夫反手带上门,将张谦推向栈房深处:“从地道走,船在岸边等。”
袖箭穿透门板的声响此起彼伏,松泉目光紧紧追随那脚夫,始终未发一言。
林知微看着松泉与脚夫并肩挡在门口,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心中巨震,眼珠疯狂转动。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们不要做的这么明显让我发觉好不好?若是被沈恕知道她认出他了,她还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吗?明日汴京小报头条恐怕便是:靖安侯夫人突发急病,香消玉殒,享年十八。
正当她心中天人交战,盘算着如何“自然失忆”时,栈房外兵戈之声骤起,却并非逼近,反而迅速朝多个方向分散、减弱。
门口,那脚夫侧耳听了片刻,对张谦低声道:“东西呢?我们的人到了。”
林知微登时毛骨悚然,他居然不只是来救人的,更像是来收网的。
“主上,属下来迟。魏衡那边……”
门被打开,拂尘抱拳禀告,旁边居然还跟着同样黑衣劲装的李妈妈。
李贞朝内扫了一眼,抬步走向鹌鹑似缩在角落的林知微,躬身行礼。
“大娘子安,请再稍候片刻。”
林知微面目扭曲:李妈妈!这等要命关头,你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躲这么隐蔽了你就不能假装看不见我吗?你瞧我现在哪有安的样子?
细雪簌簌转鹅毛,漫天漫地,汴河潺潺起寒波,漕船尽泊。
乌篷船行至金水交汇处,雪雾骤浓,林知微拢袖御寒,打了个冷战,天知道她是怎么被一路裹挟着上了船,又从他们毫不设防的只言片语中,凑巧拼凑出了事情全貌。
那张谦原是怀远城守城将领折惟庸,也就是沈恕亲舅舅的心腹斥候,身上背负着当年怀远城失守屠城的隐秘,也怀揣着西夏细作和三司判官魏衡都想毁灭的关键证据。
都怪她命途多舛,偏又冰雪聪慧:那一路追杀的弯刀刺客,其身段招数分明出自分外熟悉的夏贼;魏衡此人更是老熟人,他当年任职泾原路提举期间,多亏他克扣她家的战后抚恤,且将原本荣退闲职高价卖与别人,林家才被轻而易举地解除军籍。后来,魏衡狗官更是凭借“定川寨战败,渭州粮草未断得以保全”,这样的“战时稳定后勤”之功高升三司判官,简直是合理又离谱。
林知微冷汗岑岑,头皮发麻,这些隐秘,桩桩件件可都是要命的事!
沈恕从船头进来,见她冷得瑟瑟发抖,取下狐皮大氅为她披上。
林知微猛地朝后一缩,捂住口鼻,眼神惊恐地看着他,视他洪水猛兽一般。
沈恕动作顿住,眉峰微蹙:“林知微,别好赖不分。”
他暂时不打算处理掉她,也并非关心她,只是若她着凉生病,明日后谁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