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前头好多都还没烤呢,你们先去逛逛别的,我在这排队就成。”
林知微翻了个白眼,都怪林知珩这个拖油瓶!
刚走出队伍,迎面撞上戴着旧毡帽低头赶路的脚夫,那人裹着粗麻布短袄,黝黑面庞上胡子拉碴,大冷的天浑身透着股清冽的酸臭,眼神都没丢给她一个,径直朝着人流涌动处而去。
林知微捂住口鼻,慌忙摸向腰间,确认钱袋还在方松了口气。
却见那络腮撞了她之后没走两步,又接着撞向杂货铺门外的大汉。那大汉可没她脾气如此好,当即怒喝驱赶。
“你没长眼啊!”
络腮胡却如同抽疯般,捏着粗噶的声音高声道:“我的钱袋!里面有过年的银子!是不是你偷的?”
“无耻村夫!你冷不丁撞上来就想污蔑?爷懒得与你攀扯,还不快滚!”
那大汉扬手挥退,络腮胡应声倒地。
“分明是你这窃贼厚颜无耻,不光偷人钱袋,还肆意伤人,我这腿怕是断了……”
络腮胡个子高嗓门大,窝在地上就开始撒泼,路人陆续驻足看热闹,巡逻铺兵也围过来盘问。
十字街前耍无赖,碰瓷讹钱不绕弯——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孽障!林知微捂紧钱袋,绕道而行。
桥栏灯笼连绵成串,光影中行人小贩摩肩接踵,四周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一路向南,沿街商铺愈发密集,彩棚成片,倒挂着门神桃符,腊肉腊鸭,年味儿愈发浓烈。
林知珩一路谈笑风生,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这汴京土著。
“撒佛花哟,插鬓正合适!”
街边小摊前,彩纸、绢帛制成的像生花堆叠,颜色鲜亮,精致小巧。
梅禾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阿娘在时,每年年节都会买撒佛花为她插鬓,说是能祈福避邪,阿娘走后,再无人为她簪花祈福。
倏地,鬓边被轻柔地插入一朵鹅黄撒佛花。梅禾愕然抬眸,正巧撞上林知珩含笑的双眼。
“这个最配你。祝你岁岁年年,喜乐安康。”
林知微顿觉牙疼,对林知珩的嫌弃达到顶峰,遂毅然转身,回头去寻秋穗。
杂耍艺人裹着短袄露着胳膊,在路边翻着跟头,手里抛着三盏小红灯,围观人群攥着年货喝彩,没钱的凑热闹捧人场,手头宽裕的朝着聚宝盆投掷数枚铜钱。汴河岸边漕船靠岸,脚夫裹着破毡帽,扛着麻包喊着号子,踏过沿岸结着薄冰的台阶,鞋底蹭出碎冰碴。
刚出炉的梅花包子冒着热气,咬开汤汁四溢,林知微呼出口热气,驻足看了两眼杂耍,便被人流推着往前走。松泉始终不远不近,目光扫过拥挤人群,暗自护送。
靠近刘记时,排队的人群比先前更甚,秋穗捧着一把肉串,从人群中挤出来向她招手。
“小心!”林知微杏眼圆瞪,惊呼出声,“我的肉串!!!”
声音随风隐没喧嚣,秋穗还呲着牙直乐。
满是污泥的大手猛地从她身后袭来,一把夺过肉串就往人流里钻,林知微怒气上涌,脚步先于脑子行动,逆着人群向那佝偻老汉追去。
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将那毛贼按在西侧的巷道之中。
那老汉很是灵活,边跑边吃,佝偻的背也逐渐变得挺直,彼时被按倒在地,依旧伸长脖子舔着铁签上的油光意犹未尽,简直嚣张至极。
林知微吸吸鼻子,柳眉倒竖:“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起来!姑奶奶这就请你去吃牢饭!”
巷道异常安静,远处似有人影攒动。
老汉斜眼看她:“不想死就速速离开。”
林知微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个满面脏污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