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光的动作僵住了,面具后那双眼睛瞪得很大,第一次显露出这么明显的惊愕。
哪怕他知道他的资料,但是当亲眼见到这一幕,他还是无法遏制灵魂中的那股战栗。
但他反应依旧很快,足尖猛蹬空中滚落下的碎石,再踩上岩壁,就要向上方那道狭窄的缝隙飞去。
晚了。
在杀死那只蜘蛛之后,巨大的蛇尾以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迅猛速度向飞光横扫而来,并非抽打,而是卷缠!
飞光只觉得眼前一暗,腰间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整个人牢牢箍住,一瞬就拖离到了半空之中。
被缠住的不止是腰,头脸、肩膀、胸腔、大腿小腿……
骨骼被挤压的咯咯声清晰可闻,飞光闷哼一声,他几乎完全不能动了,所有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都是徒劳。
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被急速挤出,眼前发黑,耳中死命,喉咙腥甜,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一点一滴地被压碎。
飞光渐渐停止了挣扎,就这样死了,或许也挺好……
应忧怀的蛇瞳冰冷地注视着被自己绞住的人形,那人形的颅骨正在一点一点变形,浑身骨头咔哒咔哒,正在寸寸碎裂,他慢慢加大了力气。
“喀拉……”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不是来自骨头,是来自飞光脸上那副面具,即使被几排铜钉钉住,在巨大的绞压之下,面具还是无可抑制地从中央裂开了一道缝。
应忧怀的蛇瞳微微收缩了一下,绞杀的力量不自觉地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飞光猛地吸进半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求生本能压倒一切。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头部后仰,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向前狠狠一撞!
额头重重撞在应忧怀的下颌骨上,同时,那本就开裂的面具,在这一记猛撞下,终于彻底崩碎!
钉扣崩飞,碎片四溅。
面具下的脸露了出来。
苍白,沾着血污和灰尘,额角有新鲜撞出的红肿,脸上几排可怖的铜钉钉住了几块面具的残片,狼狈、可怖、又诡谲。
眉毛在苍白的肤色上显得更黑了,鼻梁挺直,嘴唇因为窒息微微张开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像褪色的花瓣一样。
这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一张漂亮的脸。
也是一张……应忧怀找了十七年,甚至更久的脸。
烛龙心。
他怎么会是,烛龙心?
应忧怀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时间好像就这么停了,裂谷里翻滚的尘埃,碎石滚落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紧紧缠绕的蛇躯,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像被无形的刀斩断,骤然松脱。
飞光掉落在布满碎石的地上,踉跄着单膝跪地,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更加大口喘息。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混杂着杀意和困惑,狠狠刺向应忧怀。
什么“烛龙心”?他在说什么?
但当他的目光撞上对方的脸时,他猛地顿住了。
应忧怀已经恢复了完全的人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脸上刚才的冰冷暴戾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完全的空白。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烛龙心的脸,瞳孔缩得极小,嘴唇微张,像是突然忘了怎么呼吸,怎么动作,怎么做表情,像是被失而复得的狂喜突然冲昏了大脑。
飞光皱紧了眉,任务失败了,对手突然松懈,现在本该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可是,他的心脏却在看到对方那双眼睛时,毫无理由地狠狠一抽,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两人隔着仅仅几步的距离,站在崩塌狼藉的裂谷里。
一个半跪在地急促喘息,眼神惊疑不定;一个僵立如石,脸上空茫一片。
谷顶那一线惨淡的天光,冷冷地照着下面这诡异的寂静,风从极高处掠过,带不起谷底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