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时依说走就走,提着灯转身离去,淡紫襦裙裙角旋起褶皱,又如莲绽开。罗青养站在她身后,又想起她今日翻身上马的果断,犹豫片刻,跟了过去。
见地上修长的影不近不远地随着,薛时依弯了弯唇,没有回头。
*
薛雍阳回府时,晚膳已经开始了,压根没等他。
有人把他的叮嘱当耳旁风。
他气笑了,快步往偏厅走,哼着小曲儿去兴师问罪,却在偏厅门口遇到正好从里头走出来的薛时依。
他一挑眉,她就知道他狗嘴里指定吐不出象牙,抬手就止住薛雍阳的话头。
“可不是我不等你,是爹爹不等你。”
薛时依侧过身,让他自己瞧瞧里面的景况。
只见灯火通明的偏厅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了一桌却无人动筷。薛夫人以罗帕掩面,温柔地看着中央的两人,而平日在官场上铁面无私的薛爹少见地热了眼眶,慈爱地询问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郎。
被围在中间的罗养青一改先前的冷漠,使劲朝薛时依递着眼神。是她把他带到这儿的,这满屋子的人他只认识她一个,而他也实在也应付不来当朝宰相的殷殷关切。
今日莫非中了邪,一个两个的,明明从未见过,怎么见了他都要掉眼泪?
薛雍阳看清那少年的模样时愣住,倒吸一口凉气,忙问薛时依,“这是谁?”
“是你给我请的护卫啊,”她笑了笑,又体贴地答出更多,“你是不是一晃眼也认错了?但他可不是子忆哥哥。”
罗子忆已经不在了,没有重生,没有转世。
她语气低了些,鸦睫微垂,心情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不,其实差得要命。
“他只是长得像。”
不过长得像也足够安慰人心,能让爹舒心些,薛时依觉得挺好的。
薛雍阳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眼神柔和。
屋中央的罗养青习武多年,耳清目明,一瞬便捕捉到了罗子忆三字。
堂哥的名字?
他顿了顿,再望向薛家人时,隐约了然这一切的原委。
耳边又传来薛爹的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对方眼里满是怀念,又夹杂着些更复杂的情绪,“可是白南罗氏子弟?”
于是罗养青不再沉默,正要回答,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爹,他喉咙最近肿了,说不出话。”
只见薛时依倚在偏厅门前,歪着头瞧他,语气娇俏,笑意盈盈。她竟还记着他死活不开口的仇,少年郎眸中露出些错愕。
薛爹自然相信女儿,连忙让罗青养先落座,关切地开口:“那先便用膳,一会儿请医师来开点药。”
被这样一打岔,罗青养眼睁睁看着解释的机会溜走。算了,反正现在叫他开口,他也说不出什么花样。
薛时依忽略对方谴责的目光,拽着若有所思的薛雍阳落座,“我饿了。”
她挨着薛夫人坐,撒娇地央着她,“娘,今晚我想喝点果酒,好不好?”
*
昨夜薛时依不止喝了一杯果酒。
她现在年岁轻,薛夫人平日里是不允她多碰酒水的。只是昨晚情况特殊,薛夫人知道女儿伤心,破例给她倒了两杯。
只是不料用完膳后,薛时依又自己悄悄揣了一壶在怀里。薛雍阳瞧见了,也没揭发,只是让她回自己院子关起门喝。
他说她酒品不好,要是被娘逮到,他绝不帮忙说情。
即使用过解酒丸,今早醒来时,薛时依的头还是有点疼。拿到信鸽送来的信时,她提笔,没头没脑地写了句,昨夜吃多了酒。
其实还想写更多,但信纸太短,她想写的事情太长,他看了也只会是一知半解。她小时候的那些事情,陆成君前世就不曾知晓。
信纸被墨浸了一个不够圆的点,薛时依搁了笔。
今日还要去书院念书,她用完早膳走出府门时,却看见一人抱剑倚在马车前。
秋风过,拂起少年人额发,他束着高马尾,一身劲装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