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人多地少,田税虽然不高,但人头税交得厉害,每年种出来的粮食交完税,都不够一家人吃,得亏宝儿食量小,吃不了多少,家里其他人也就逢年过节才会煮一点稻米吃。
光靠种地,是养不活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得亏他们兄弟几个都还勤劳,老二上山一次十天半个月,卖山货差不多能有半两银子的收入。但沅令舟消耗也大,天天都得吃肉、吃粮,猎具也要消耗,卖得的钱往往只剩一半交家用。
至于老三,虽然在医馆当学徒不挣什么钱,但村里经常有人私底下找他看病,即使当时拿不出钱,过后也时常会提些吃的用的来沅家,勉强能算个进项。
还有阿娘和他婆娘,平日里不仅要做家务,还得抽空做些女红,阿娘的绣工好,到刺绣费眼睛,常常忙完天都黑了,家里舍不得点油封,一年也出不了几个绣片。
不过两人都随身揣着络子,有时候田萱给他和爹送饭的时候,路上都会抽空编两把,两个女人一个月能编两三个络子,也能卖半钱银子的收入。
一家人紧巴巴地过日子,沅令川都不敢想,要是他们那不到四亩的地,能产出近二十石的粮食,怎么能存不下来钱,老二说媳妇的算赋都要涨了!
沅令川激动,方衍年也激动,不过他想的却不如沅令川那么先天下之忧。
“宝儿,你说要是咱们把这番薯献给天子,算不算献粮有功?”能不能封个官当当?
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么。
“这个好,若是天子将这么好的良种推广到大玄朝上下……”
两个男人已经看着天空幻想起来,那日子多美啊。
田氏不懂这些,但是光听二人的畅想,她都能听出来,家里恐怕不仅是能吃上饱饭,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
沅宁实在不想打击二人的积极性,可事实让他没办法委婉。
“大哥,夫君……”沅宁很遗憾地和他们分析,“你们觉得,如果这个番薯真的能亩产五石往上,那南方的游商,所在的县府,能不向圣上回报这种作物么?”
沅宁一提,众人才恍然大悟。
对啊,为什么?就连方衍年都听说过,圣上肯定早就知道啊。
“夫君,我并不怀疑这个番薯的亩产,但既然至今都没有推广开来,定是有其中缘由,且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参和的。”
沅宁细细的分析让两个男人都冷静了下来。
“以及,平民是不能面圣的,即使是将这番薯献给知县,到最后有献粮之功的人,也轮不到这么小小一个县令。”
是啊,朝中势力盘根复杂,别说知县了,即使是知州,也不过六品,还是在他们这天高皇帝远、距离京城要几个月路程地方,中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道手。
就算最后功劳没被抢,也会被淹没在天子近臣的光芒下,他们这么远的小官儿,连喝口汤都是奢侈。
就更别提平头百姓了。
“咱们如果要种着番薯,也不能太大张旗鼓。”沅宁说着,也有些惆怅,“不说最开始种下去,肯定要被村里人说嘴,如果后面真的一亩地种出来五石粮食,大家都改种这个,秋收交粮的时候势必会引起上头的注意。”
“到时候如果只是抢功的,那还好说……”
要是遇上想独吞的,他们小小一个偏远的村落,就如一根小拇指,随便谁都能把它掰断。
沅宁看着沉重的气氛,拉起来他哥和他夫君的手晃了晃:“咱们就先自己种,荒地也好,自家院子也好,起码先把这番薯的习性给摸出来,今后若是有机会。”
想起今日方衍年的话,沅宁并没有说等方衍年考上举人加官进爵之后,只说:“就买了荒地偷偷种,对外就说种的是猪草。”
沅令川一拍大腿:“就按宝儿说的办!明日我早些去地里,顺便到荒地那头看看,能不能挖些番薯回来。”
沅宁很赞同他大哥的话,不过他更关心方衍年会不会被打击到,却看见他夫君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闪烁着星星。
方衍年抓着他的手,要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在场,又要激动得抱住他了。
“宝儿——”方衍年嗷了一声,“你真的好聪明好聪明呀!”——
作者有话说:方衍年(掰手指头):一根,两根,三根……
沅宁:夫君在数什么?
方衍年:我看看我能不能在考上状元之前凑齐十根金手指。
沅宁:?
方衍年: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l……金色的
————小剧场二————
皇帝:一甲往往是要给重臣爱卿们做人情的。
方衍年:[摆手][摆手]
皇帝:爱卿觉得是状元郎好听,还是探花郎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