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淮桑面色一紧,正要发作,突然袖口一紧,却是小神婆正扯着他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待他微微倾身,便听得小神婆小声耳语:
“少卿,她连怀王妃的面子都不给,用官府的身份压人肯定不管用的,咱们先在旁边观察一二,反正她也不能逃到哪儿去……”
鼻间萦绕的是小神婆身上自带的淡淡香火味,耳边是她温温软软的吐气,墨淮桑心头的火气仿佛瞬间被浇了一盆凉水,连水汽都不曾冒出。
他轻哼一声,率先朝外走去。
“不好意思唐突了仙师。”东隅赶紧向道姑行了一礼,也跟着走去一旁。
安抚完冷面道姑,还要继续劝慰冰块少卿。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道姑就是害萧郎君的人,肯定不能拿她当嫌犯对待呀,您说对吗?相反,我们还要以礼待人,还得从她这儿挖出更多线索呢,少卿您消消气。”
其实,就冲道姑免费行医给穷困女人们治病的事儿,东隅便觉着她不是歹人。
世间女子多艰难,尤其是穷人家的娘子们,头疼脑热时找神婆画个符,有点家产的人家,若是身体上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了不适,她们也不敢看大夫,只能生生忍痛硬抗。
东隅不想打断这种善行,让那些从远处赶来求医的女人们失望。
她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拖着墨淮桑,让道姑给所有人都诊治完。
东隅堆起满脸笑容,小心翼翼打量墨淮桑的表情。
见她如此谨小慎微,墨淮桑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他斜斜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本少卿是那等不懂分寸的人吗?”
转眼落日西沉,见长长的候诊队伍终于空无一人,东隅取下帷幕赶紧上前深深一礼:
“仙师,先前多有隐瞒实在事出有因,人命关天,还望仙师听一听原委。”
眼前一身华服的小姑娘,长相可人,姿态温婉,道姑的面色稍霁,她顺带扫了一眼旁边的贵公子:“进来说话吧。”
虽然出声没好气,但好歹没有将一行人拒之门外。
东隅一喜,忙回头示意墨淮桑跟上。
夕阳斜晖,将帐篷内照得和煦温暖,照在冷面道姑的脸上,也让冰块脸上的棱角缓和了不少。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萧六郎?”
“兰陵萧氏的那个病秧子?他又怎么了?我不是已经给他治好了吗?”
“听说萧郎君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痼疾,无论是民间的名医,还是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您是怎么做到的?”
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到这件事,东隅仍然觉得不敢置信。
悦游道姑面色陡然一沉,仿佛想起了不好的事:“你先告诉我那小子怎么了?”
“他旧疾复发,病入膏肓,据他的贴身侍从说,跟当年一样。”
“不可能。”道姑断然道,脸色黑沉如水。
东隅指了指墨淮桑,苦笑:“不敢欺瞒您,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受萧郎君的堂姐武陵王妃所托,来调查萧郎君突然发病的缘由,听说您曾是萧郎君的救命恩人,我们这才找了过来,想跟您了解萧郎君到底是不是旧疾复发。”
“当初我的确是用了些非常手段,才把萧六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沉思良久,道姑才出声。
“不过我答应了别人,如何救他的请恕我不能明言。至于那小子是不是旧疾复发,有些事我需要求证一二,待我查明,自会去找你们。”
墨淮桑声音冰冷:“大理寺办案,所有人都必须配合。”
立在他身后的墨言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悦游道姑斜睨着墨淮桑,严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倾巢而出,声线不自觉带上一丝阴狠:“好大的官威啊,贫道怕得很呢。”
东隅眼疾手快,扯住正待要发作的墨淮桑,起身上前又是深深一礼:
“仙姑息怒,墨少卿没有别的意思,人命关天,难免急躁了些。临行前萧夫人撑着病体嘱托我们一定要找到仙姑,您既然能救得萧郎君一次,便能救第二次……”
“你这女娃倒是看着顺眼。”道姑似乎想起来那位憔悴的贵妇人,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