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科举时排名靠前,甚至手底下教出来过秀才的私塾,不仅束脩收得高,入学的名额也抢手。
方衍年这般有天赋会读书,里正是着急他再不定下私塾,耽误了这孩子的前程。
沅宁也清楚里正是为了他们家好,但……
“里正伯伯,咱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想要挑个好些的私塾,家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束脩来。”沅宁并没有直接说是方衍年想要缓两年再继续科考的,“衍年想自己再沉积两年,正好家里也多存些钱,到时候找个县里的夫子,也少走些弯路。”
他们镇上倒是有个老秀才,私塾距离家里也近,但那老秀才今年都六十几了,别说学生管不住,上课有时都打瞌睡。
方衍年此前守孝几年,也是没有夫子教导,自己都能考取童生,说不定去那老秀才的私塾上课,反而耽搁方衍年的学业,还要多交那些束脩。
里正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难怪沅家二房最近支棱起来了,又是开荒地又是做药的,家里都养上鸡鸭兔子了,看来是真打算存钱给方衍年拜个好老师。
这般一想,里正倒是放心下来,村里好不容易出个书生,可不能给耽搁了!
“这样也好,若是家中遇上什么需要村里帮忙解决的,也可以尽管来找我,里正伯伯尽力给你们做主。”
“谢谢伯伯!之前家里的地就已经够麻烦您啦。”
“哪里的话,开荒地那可是上头的政策,你们家的地我也已经报上去了,县里说这几日就会找人去勘测,你家最近可要留意些。”
沅宁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这样顺利:“我晓得了里正伯伯,回去我就和阿爹大哥他们说,最近先忙方家的地。”
县里来勘测的衙役自然不可能大清早就到他们村,所以先将方家的田理了,再在自家田里劳作,正好能够守株待兔,“偶遇”到钱来勘测的衙役。
万一真出什么事情,也好第一时间知道,总能更快得出对策。
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稍微提点两句,人家就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上头要来勘测,自然是不允许随意透露的,要是有人趁机行贿,把没有资格的地勘测成有资格的,不就让人钻漏子了么。
但都是乡里乡亲的,里正的胳膊肘自然是要往自家村里人拐。
到时候沅家人只不过是在下田的时候偶遇到衙役的,正好那块荒地就在沅家的田地附近,躲也躲不开呀。
里正在提点完沅宁,又看了两眼水碓,便抽着烟回村子去了。
“小叔!”一旁憋了半天的小光总算能够说话,一把就扑过来,抓着沅宁的衣摆,“咱们家以后有那——么大一片地要种吗?”
“是哦。”沅宁摸了摸小光的脑袋,他的小侄儿经过几个月的投喂,看上去已经和村里普通的孩子差不多了,脸颊上都长出来了肉。
“那——么大一块地,你爷爷和阿爹可忙不过来,到时候就抓你一起来开地。”沅宁逗小孩儿,小光和他爹不同,并不喜欢田里的活,更爱跟着他二叔学打猎。
“嗯!小光会天天过来帮忙的!”小家伙一脸认真地说,“咱们把地都开出来,种好多好多粮食,攒钱给小叔父读书!”
沅宁有些意外,小光竟然会为了方衍年,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然后就听小光说:“等小叔父考上秀才,每个月都能发好多好多粮食,到时候就可以让小叔过上好日子啦!”
阳光下,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沅宁,神色中都是期待与认真,像是一股暖流涌进心头,让沅宁鼻根有些发酸。
他笑:“就算小叔父不考秀才,咱们也能先过上好日子。”沅宁摸着小光的头,“等咱们家有钱了,村里的田地就租给佃户,咱们住到县城去,陪着你小叔父读书,你也能跟着上学。”
小光原本听着还可高兴了,搬去县城住!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从他生下来起,家里就一直周转不开,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两块糖,这还因为他是唯一的小辈,才有这样的待遇。
别说去县里定居,即使是去镇上赶集,都够小光高兴好半天。
他刚兴奋起来,就听到小叔说要送他去读书,整个人刷一下就蔫儿下去了。
沅宁看着好笑,小光种地的本事没随他爹,不爱读书这点还真一模一样。
他也是小时候听阿娘说来逗他的,他大哥多么老实一个孩子,一到学堂就犯困,常常要挨罚,每日下学回家锄地倒是积极,像是上学睡的觉就是养精蓄锐拿来种地的!
课本上的字几天记不住一个,地里哪些菜要怎么伺候说一遍就记得;一看到书页就眼睛昏花,隔着二里地都能看见哪片菜叶子背后有虫;之乎者也什么意思解不出来,光瞥一眼、闻闻味道,或者上手摸一摸,就知道庄稼生病的问题出自哪里。
他大哥还有一点特别厉害,别人是看天色才知道天晴或是下雨,但沅令川能闻出快下雨的味道,感知出未来两天的温度,刮什么风,雨会下多久,准得村里有谁要办点事儿,都会找他哥问一嘴,看天气适不适合出门。
小光怎么这些好的一点都没学到,就学他爹不爱读书了。
沅宁摇摇头,就算如此,他觉得小光也有别的前途可以走。方衍年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没必要强求孩子学不喜欢的东西。
真不知道小光擅长的是什么,沅宁还有些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