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来得突然,守门的宫人甚是惊慌,正欲偷偷往里面通风报信,蓦地被东宫的侍卫拦住。
完了,主子这回怕是大祸临头了。
宫人吓得满头大汗,心虚地瞟了一眼殿中聚集的身影。
裴君淮立在廊柱阴影处,目光越过轩窗,紧紧望着那个被众人围困当中,手足无措的少女。
他的皇妹孤零零站在学堂当中,面前的书案上摊开一本被墨汁污了大半的书卷。
墨迹还在洇散,染脏了裴嫣的指尖。
少女脸颊涨得通红,眼圈也泛着红,她焦急用手帕去蘸吸墨汁,结果越擦越糟,徒留一片狼藉。
她不是故意打翻墨砚的。
被母妃冷落,裴嫣心里难受,这几日浑浑噩噩,做事总是心不在焉,连去东宫找皇兄温书之事都搁置了。
裴嫣心思纯净,遇事总不会怀疑是别人的错,只会在心里翻来覆去反思是否做错了什么,或是何处做得不够好。方才走神时,突然被人自背后推了一把,书案倾斜,这才闯祸染脏了书卷。
裴嫣垂着头,周遭是成群结伙的皇子皇女与伴读贵女,为首的嘉平公主装出一副嫌弃墨臭的模样,拿团扇半掩着面,笑声分外刻薄。
“哎呀,温仪妹妹这是怎么了?这般不小心?”
她慢慢悠悠打量着裴嫣,嘲讽一笑:“这可是明日太傅要查问的篇章,弄成这般模样,可如何是好?莫非……是温仪妹妹自知愚钝,故意毁坏功课,好寻个借口躲过考校?”
旁边的伴读们闻言,也跟着附和嗤笑。
当中一位贵女声音娇滴滴的,迫不及待讨好嘉平公主:“许是温仪殿下觉得课业无趣,想学些别的呢。”
“只是这书卷珍贵,又是孤本,着实可惜了。若是温仪公主不嫌弃,臣女家中倒有抄本,或许可借公主应急?”
这话听着像解围,实则将裴嫣笨拙偷懒的污名又扣实了几分。
裴嫣头垂得更低了,肩颈颤抖,耳垂都红得滴血。
她在一片嬉笑声中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裴君淮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这一路因血腥意外而起的种种忐忑担忧,顷刻间被愠怒取代。
“何事如此喧哗。”
学堂内霎时一静。
众人闻声震惊,齐齐回头,只见储君立于门廊光影之下,面容清俊依旧,眉眼间却凝着一层冰,与平日温润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怎会突然到访尚书房!”
“替本宫看门的那些狗奴才呢!为何知情不报!”
裴君淮的目光落在人群当中那道可怜的身影上。
嘉平公主脸上的讥笑僵了僵,忙收起团扇,领着众人行礼:“参见太子皇兄。”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身旁的贵女们更是慌忙行礼,一个个脸颊飞红,大气不敢出。
“皇兄安好,今日怎的得空来了尚书房?”
”嘉平公主换上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上前来,将要出口的话突然噎住了。
裴君淮并未理会她,看也不看一眼,绕过嘉平径直走到裴嫣面前。
裴嫣察觉皇兄靠近,身体微微发颤,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