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夏侯渊盯着地图上庐江的位置,眼中锐光闪动,缓缓吐出一个字:
“善。”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滞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都督。。。。。。于将军。”
刘馥起身,拱手行礼的姿态比昨日宴席上更为恭谨,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刘馥能站在这里参与军议,本身就是一个微妙而尴尬的象征。
按照曹操内部心照不宣的规则,真正核心的军事决策圈,是属于荀彧、郭嘉那等心腹谋臣,以及夏侯、曹氏宗亲与于禁这般绝对忠诚的宿将的。
他刘馥,一个因汉室旗帜而非曹操个人而留在许都朝廷体系内的臣属,本无资格置喙兵锋所向。
而夏侯渊之所以让他列席,无非因为他头顶着扬州别驾的职衔——大军一动,粮秣征集、民夫调拨、沿途州县协调,桩桩件件都绕不开他这个地方主官。
刘馥是被硬拉进来解决问题的工具,而非制定策略的伙伴。
刘馥心中明镜一般,因此开口愈发谨慎:“二位将军深谋远虑,欲先发制人,挫敌锐气,馥。。。。。。深以为然。”
这里刘馥先定了调子,表明自己并非要反对军事行动本身,这很重要。
“只是。。。。。。在下有一愚见,或可供都督参详。”
而夏侯渊目光扫了眼刘馥,手指几不可察地在案几上点了点,吐出一个字:“讲。”
闻此,刘馥才继续说道:“司空明令,乃是令都督南下制衡刘、孙二人,以防刘琦鲸吞孙权,全据江东。”
“既为制衡,何不待孙刘两家于江南交锋,再观其势?”
“彼时谁占上风,我便助谁弱的一方,或择机直取要害。如此,既能以最小代价达成制衡之目的,亦可全盘掌控局势,岂非更合司空‘制衡’之本意?”
其实刘馥劝说夏侯渊不要这时候打,除了单纯的军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如今时值四五月,正是江淮春耕最要紧的时节,秧苗初插,沟渠待修,田间一刻也离不得人力。
此刻若为大军出征而大举征发民夫,壮丁离田,农时必误,届时秋收必然大减,而军中粮秣又少不了一点,到时只能从百姓口中拿走仅有果腹之粮充作军粮。
届时,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的惨剧,将在这本已伤痕累累的江淮大地上重演,千里之地,怕又要成人间地狱。
而刘馥的话音落下,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刘馥那番“待其相争,择机制衡”的道理,在纯粹的军事逻辑上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夏侯渊的目光落在刘馥低垂的眉眼上,停留了片刻,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淡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寒意:“刘使君。。。。。。是在教某如何用兵,如何领会司空之意么?”
闻言刘馥身躯微微一震,头垂得更低,几乎触到交叠的双手,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馥岂敢!都督用兵如神,深得司空信重,馥一介治民之吏,焉敢妄言军事方略?”
“只是。。。。。。只是虑及江淮民力艰难,恐误了司空大事,故此多嘴,万望都督海涵。”
刘馥将自己牢牢定位在“筹粮民夫”的本分上,丝毫不敢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