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建安六年,五月,九江郡,寿春。
淮南都督府内的气氛,与月前军议时并无二致,肃杀而务实,只是多了几分临战前的隐隐躁动。
夏侯渊踞坐主位,一身甲胄未卸,风尘仆仆,显然刚从营垒巡视归来。
于禁与数名军中将校肃立下首,面色沉静。
而众人的目光此时都放在案几上摊开的几份最新谍报上,墨迹犹新。
“刘琦小儿,果然沉不住气。”
夏侯渊手指敲击着案面,发出笃笃作响,嘴角却扯出一抹混合着嘲弄与笃定的笑容,“某大军刚弄出一点动静,粮草尚未尽数到位,他倒好,在南昌敲响了聚将鼓,看架势是真要渡江来寻某的晦气了。”
“看来,某这‘神行将军’的名头,还是有点分量,把这小子激得不轻。”
夏侯渊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调侃,仿佛刘琦的大规模动员早在他预料之中,且正中下怀:
“年轻人,火气旺,受不得激。某不过摆出架势,做出要南下敲打他江北之地的姿态,他便沉不住气,要调转矛头先来寻某的晦气。”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某劳师远征,去翻越那些令人厌烦的江淮水网,这刘琦小儿既敢来,某便在这江北等着,教他知道什么是中原铁骑的厉害。”
于禁微微颔首,他性情沉稳,不似夏侯渊外露,但眼中也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他上前一步,指着其中一份标有紧急符号的密报道:“都督,细作确认,刘琦已擢陈应为豫章、鄱阳留守,自率主力北进,其意图不在固守,想必是欲与都督在江北一决雌雄。”
“然观其进军动向,似有意避开东面水网平野,反将其锋锐指向六安、灊县一带的天柱山区。”
接着于禁手指在庐江舆图西北上那片层峦叠嶂:“大别山东段,山势险峻,道路崎岖,林密难行。刘琦选此处为战场,显是欲以山险抵消我军骑步之利,其用心不可谓不深。”
夏侯渊目光扫过那片山岭阴影,鼻间轻哼一声:“钻山沟子的把戏!南人就擅长这个。某岂会遂他心意,引大军入那等施展不开的鬼地方与他纠缠?”
接着夏侯渊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倒是那些盘踞当地的豪帅--陈兰、雷绪、梅成之流,拥众自重,向来首鼠两端。”
“传某令:行文彼等,命其速来听调,助王师讨逆。若敢迟疑或暗通刘琦,待某破了刘琦之后,必尽起大军,入山尽剿,一个不留!”
“都督,”
于禁闻言,略一沉吟,拱手劝道,“禁以为,对此辈或不必如此急切。”
夏侯渊摸着下颚短须的手顿了顿,目光倏地转向于禁,锐利如刀,其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与不耐:
“文则何出此言?此等首鼠两端、拥兵自重的蠹虫,平日里不服王化,战时就成墙头草,不趁早铲除,难道还留着给刘琦小儿当向导、做耳目?”
夏侯渊顿了顿嘀咕了一句,:“若非彼辈龟缩在那群山旮旯里,凭险自守,清理起来费些手脚,某此刻就想提兵前往,将他们尽数屠灭,一了百了,省得还要分心提防他们何时会从背后捅上一刀!”
夏侯渊的声音不大,却透着浸透沙场的铁血与冷酷,仿佛谈论的不是成千上万的人命,而是亟待扫除的障碍。
对于夏侯渊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于禁神色不变,显然早已对这位宗亲大将乃至曹营诸多宿将此种“以杀止乱、以威凌人”的行事风格习以为常。
是以,于禁直接将话题引回更实际的军事得失上,语气依旧平稳:
“都督所言,自是正理。此辈反复,确为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