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闲和他夫人诧异地抬头看过来。杨菁皱着眉,脸上略带些忧虑:“刚才郝翁说,您给绑匪的金子,大半乃是伪造?”郝大闲愕然,刚待说话,周成扶着他的手,已经掐住他的脉门,他脸上一白,大口大口喘起粗气,说话也说不出,一副上不来气的难受样。杨菁摇摇头:“早听说很多商人会刻意置备一些假金假银来防盗,江南商人尤甚,不成想郝翁这习惯,倒似成了隐患。不过假金一般都是大匠所制吧,想来做工精湛,绑匪短时间内想必发现不了,您二位也别太担忧,我们会尽快追捕。”郝大闲满面茫然。“而且,这假金子也有个好处,我们谛听已安排人到各个钱庄,还有黑市上那些能兑换的地处支会过。”杨菁一边说,一边同周成携着他出门,穿过院子,快到大门时,一扫周围,压低声音:“演戏会不会?”郝大闲:“啊?”“你一会儿回去之后,就和你夫人吵一架,嚷嚷得声音大些,比如就说,你也是一时糊涂,早知如此,肯定不能拿假金子糊弄那帮家伙。”郝大闲嘴唇直哆嗦。“一会儿哭得惨烈点,就说当时也是脑抽,糊涂得很,心疼钱,现在很后悔,只要能救回儿子,那点金银算什么。”郝大闲顿时爆哭:“是啊,只要我儿平安,金银算什么,我的命都可以给!”杨菁:“……行吧,挺真实。”出了大门,目送郝大闲抹着眼泪回去,杨菁就带着周成出来,给门口几个白望郎和差役递了个眼色,两人绕到外面晃一圈,还进车里换了衣裳,避开人绕到后头角门处。周成打了个呵欠:“菁娘你这回的做派,我好像有点明白,又不是特别明白。”杨菁想了想:“唉,说实话,我总觉得眼下办案子,大家都是靠蒙的成分多。”周成失笑:“咱们谛听办案子好歹有规程,不能胡来,以前衙门审个案子,县尊就会一板斧,棍棒伺候!”“别管什么案子,只要打得够狠,就没有破不了的。”杨菁:“……”说了会儿闲话,周成也是无聊,四下瞟了瞟,正好看见书肆里摆出来一套《太安集下》,眼睛一亮,赶紧就往书肆处走。这套《太安集》,张桓等下册等了三年多,没想到现在竟出了,他近来都没回京,肯定没看过。杨菁一把将人薅住:“来了。”周成回头一看,郝家角门一开,里头钻出个瘦小的人影,脑袋上戴着斗笠面纱,手里还提着个包袱。“这么快!!”杨菁失笑:“多新鲜,咱们的对手又不是后墙上挂的那些,寻常老百姓,能灵机一动琢磨个花活就不错了,还能怎么缜密?”说着话,杨菁和周成,安排几个差役原地继续盯梢,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不紧不慢跟上去。这人半点没觉察。不过她倒还知道观察,好几次都笨拙地四处打望,还绕圈子绕了好几圈。可她绕归绕,却未曾察觉,无论她怎么绕,后头跟着她的都有同一批人。周成轻声道:“每次遇见这样的,我都会有种我也是个天才的错觉。”杨菁莞尔。出了平安巷,越过马桥,人影就钻到个小院子里去,杨菁和周成并不客气,提气翻墙上房顶,比这人进门还快些。从房顶上往下看,就见小院里晾着几身小孩子的衣服,内里都是上好的,柔软的白叠布,外衣更是奢华,和简陋的院落完全不搭调。房间内,一个小丫鬟正陪着个肉乎乎的小男孩玩耍,那人影进门脱去斗笠,摘掉面纱,正是那郝大闲的小妾芸娘。芸娘支使小丫鬟抱孩子出去晒一晒,便迫不及待地掀开床板,从里面摸出个包解开,顿时露出金灿灿的光。周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二百两金子啊!兑换成银子,那是将近两千两。两千两是什么概念?普通人家一年有个一二十两的银钱,就能活得颇为滋润,就是富贵人家,一年一百两也是极充足。若多少会些经营,不乱花,不败家,二百两金,能让人过一辈子的富贵日子。那芸娘正一块一块地检查金锭,眉头紧蹙,一脸的不安。杨菁推了周成一把,两个人轻飘飘地从窗户里钻进去,登时吓得芸娘花容失色:“你,你们——”周成往门口一戳,道:“别喊,别乱跑,你一个女眷,弄伤了留下点疤,不好看。”芸娘顿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下,使劲磕头:“官爷饶了我吧,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给娘家赚些银子,小宝是我亲儿,我绝不会伤害他,很快,很快……我会把孩子带回去。”杨菁叹了声:“你跟我说瞎话也没用。”四下看了看床上收拾好的包袱,包袱里一叠小儿衣帽,从大到小,光鞋子就几十双。还有墙角那一篓子远行用的干粮。怎么看,这也不像会把孩子还回去的模样。“哭也没用,我们职责所在。”“没办法,放你一马是容易,可后面出事,麻烦的就是我们。我可不愿意为了你的私心损害我自己的利益。”芸娘一愣,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小宝呆呆地看了会儿他娘,哇一声,嚎啕起来。周成赶紧过去抱着哄:“看看这一天天的,赶狗捉鸡不说,我连个媳妇都没混上,娃娃倒先哄上手,这都什么跟什么!”两人抱着孩子,押着芸娘,捎带手地又把芸娘雇的小丫鬟也带上,虽然小丫鬟大概率什么都不知道,可该走的流程,多少还要走一走。杨菁和周成把娃娃抱回郝家,郝大闲两口子一见孩子,顿时松了口气,抱着一顿亲,连脸色煞白的芸娘都没注意。看这二位把孩子视若至宝的样子,杨菁对接下来的话,都不禁有点犹豫。心下叹了声,杨菁上前一步,示意郝大闲和他夫人戚氏坐好,看到孩子处于安全状态,她沉吟片刻才道:“具体怎么回事,我给您简单说一说。”:()庆云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