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通电子的订单像一针强心剂,让寰宇科技香港办公室的气氛为之一振。阿杰和小邱带着本地招聘的两个工程师,开始全力设计满足永通需求的核心模块。原理图、pcbyout、元器件清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采购经理莎拉,一个干练的港女,拿着初步的bo(物料清单)开始联系供应商。第一批次五百套模块,用量不大,但涉及的元器件种类不少,从电阻电容到核心的fpga芯片、高速内存、专用接口芯片等。起初很顺利。常规阻容元件和标准逻辑芯片,香港本地和深圳的代理商都能稳定供货。但当莎拉联系几家主要的芯片代理商,采购那颗用于实现特定加密算法加速的、产自美国的专用安全芯片(asic)时,遇到了麻烦。“唔好意思啊,莎拉小姐,你讲嘅呢个型号,冇货喔。”第一家代理商的销售语气敷衍。“点会冇货?我上个月先问过,库存充足嘅!”莎拉不解。“哎呀,国际供应链好复杂嘅嘛,一时时啦。你睇下其他型号?”莎拉又联系了第二家、第三家……答复惊人的一致:没货。或者说,有货,但“暂时无法对贵司销售”,理由是“内部风控审查”或“上游供货政策调整”。其中一家关系较熟的代理商,私下透露了一句:“莎拉,唔系我唔想做生意,系上面有人打过招呼,话你哋公司……有点敏感,个芯片有管制风险,我哋都唔敢冒险。”莎拉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罗文璋和刘峰。“意料之中。”罗文璋冷笑,“他们不敢在明面上阻止我们和永通合作,就从供应链上下手。这颗安全芯片是关键,没有它,我们的硬件加密模块性能大打折扣,达不到永通的要求。”刘峰看着bo上那个被标红的芯片型号,问阿杰:“有没有替代方案?用我们的fpga实现同样的算法?”阿杰面露难色:“可以是可以,但性能会下降大约40,而且功耗和面积都会增加,需要重新设计fpga的逻辑,pcb也要改,时间至少拖后两周。永通那边给的交付期很紧。”“两周……顾永年未必等得起,而且这会让他怀疑我们的技术储备和应变能力。”刘峰沉思片刻,“这颗芯片,除了美国那家,还有没有其他来源?欧洲?日本?”莎拉快速查询资料:“有!有一家欧洲的半导体公司,有一款功能类似的芯片,性能参数稍低一点,但完全够用,而且没有美国的出口管制限制。但是……价格贵差不多30,而且交货期要六周。”“贵不是问题,时间才是问题。”罗文璋看向刘峰,“六周,黄花菜都凉了。永通的订单可能会飞。”刘峰站起身,走到窗前。香江对岸的九龙,楼宇密布。对手用“商业规则”内的手段,掐住了他们的咽喉。这是比技术破坏更阴险的一招。“莎拉,立刻联系那家欧洲公司,下单,要最快的交货方式,空运,加急费用我们出。同时,准备合同变更文件,和永通沟通,因关键元器件供应链不可抗力,交付期需要顺延三周,但我们可以提供价格折扣作为补偿,并承诺后续批次恢复原交期。”刘峰快速决策,“阿杰,你们做两手准备。一,基于欧洲芯片,立刻开始适配设计,确保拿到芯片就能快速投产。二,启动备份方案,用我们的fpga实现核心加密功能,作为技术备胎,万一欧洲芯片也出问题,我们不至于被完全卡死。”“明白!”阿杰和莎拉立刻分头行动。罗文璋赞许地点头:“应对得当。用欧洲货替代,虽然成本高、交期长,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也向对手表明,我们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不过,我怀疑欧洲那边,也不会太顺利。”刘峰眼神冰冷:“只要不是美国直接管制,欧洲公司是独立的商业实体。多花钱,总能买到。这笔账,我们先记下。罗生,我们得开始构建自己的‘备胎’供应链了。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关键元器件。”“已经在做了。”罗文璋道,“我在日本和韩国有一些关系,可以接触一些二三线的芯片原厂和代理商。虽然性能可能不是最顶尖,但供应相对稳定,受政治影响小。我们可以引导阿杰他们在下一代设计中,就预先考虑多供应商兼容。”(几天后,坏消息再次传来。)欧洲那家公司的销售回复,该型号芯片“产能紧张”,六周的交货期无法保证,可能延长到八至十周。语气客气,但毫无通融余地。“又是‘产能紧张’?”陈宝山在电话里气得骂娘,“这么巧?我们一要买,全世界都紧张?”刘峰放下电话,对罗文璋说:“看来,打招呼的人,能量不小,手伸得够长。欧洲这条路,也被堵了半截。”办公室气氛凝重。永通的订单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也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用fpga方案吧,虽然性能有损失,但至少我们能做出来,不会违约。”阿杰建议,但语气并不自信。性能不达标,永通可能拒收。刘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几个关键词:美国芯片-管制,欧洲芯片-拖延,fpga方案-性能降级。然后,他在旁边,重重地写下另一个词:自制。“我们自己做。”刘峰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这颗安全芯片,功能是固定的加密算法加速。我们有没有可能,自己设计一颗?”阿杰和小邱愣住了。自己设计一颗asic?这谈何容易!那需要庞大的设计团队、昂贵的eda工具、漫长的流片周期和天文数字的资金。“刘总,这……这恐怕不现实。且不说设计难度,光是流片费用,就够我们做几十万颗模块了,而且时间至少以年计。”阿杰摇头。“不一定是完整的asic。”刘峰用笔点着白板,“我们可以把它‘降级’。用更成熟的、不受管制的工艺,设计一个功能简化、但核心加密算法硬化的协处理器。不追求最先进的性能,只追求有,而且完全自主,不受任何人制约。把它作为我们芯片的一个可选配模块,在无法获得外购高端安全芯片时启用。哪怕它的性能只有外购芯片的70,但只要它能满足永通的基本要求,就是我们的‘护身符’。”这个想法大胆而激进。等于是为了应对一次供应链危机,启动一个可能需要巨额投入、且短期看不到回报的自主研发项目。罗文璋沉吟良久,缓缓开口:“刘生,你这个想法,很有魄力。但风险极大。设计资源哪里来?钱哪里来?时间哪里来?”“设计资源,深镇有李援朝的团队,他们正在攻关第二代通信芯片,架构是现成的,可以分出一个小组,专门做这个安全协处理器的ip核设计。eda工具,我们可以通过寰宇科技在香港的渠道,以商业用途购买,或者与香港本地有设计能力的高校合作。钱,”刘峰看向罗文璋,“罗生,我们需要一笔额外的投资,或者,以寰宇科技的名义,寻求香港本地的风险投资或产业基金支持。时间……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先做出一个能用的原型,哪怕是性能打折扣的原型,证明这条技术路线的可行性,然后拿着它,去说服投资人,去稳定永通,甚至去开拓其他对‘自主可控’有要求的客户!”他目光灼灼:“对手想用断供来扼杀我们,我们就用自主研发来宣告——这条命,我们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不是一次成本核算,这是一次战略突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空调机发出轻微的嗡鸣。阿杰和小邱被刘峰话语中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震撼了。罗文璋看着刘峰,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年轻人。他看到的不仅是商人的精明,更是一种在绝境中也要杀出血路的、近乎偏执的坚韧。“好!”罗文璋猛地一拍桌子,“我就陪你赌这一把!设计团队和eda工具,我来想办法协调和解决一部分。资金,我来牵头,在港寻找合适的投资人,但故事要由你来讲,技术要由你来证明!深镇那边,你立刻协调李援朝,抽调精干力量,成立专项小组,就以……就以满足永通订单的应急需求为名,启动这个‘自研安全协处理器’项目,代号……‘护身符’!”“就叫‘护身符’!”刘峰重重点头。计划以惊人的速度推进。李援朝在深镇接到指令,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出于对刘峰的绝对信任,立刻从团队中抽调了最擅长加密算法和低功耗设计的三个工程师,组成“护身符”小组,连夜开始工作。刘峰将香港这边遇到的供应链困境和战略意图详细告知,要求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个基于成熟工艺的、可综合的ip核设计。罗文璋则动用了他的所有人脉,一方面继续周旋于欧洲芯片供应商,争取哪怕一部分货源,为“护身符”项目争取时间;另一方面,开始秘密接触香港几位对高科技和“中国概念”感兴趣的投资界大佬。而刘峰,则带着阿杰修改后的、基于fpga实现加密功能的降级版模块设计方案,再次前往永通电子。这一次,他没有隐瞒。他将遇到的供应链困境、对手的围堵、以及他们启动“护身符”计划全力自主研发替代方案的情况,向顾永年和盘托出。顾永年听完,沉默地抽了半支烟,然后说:“刘生,我哋做厂嘅,最明白被人掐住脖子嘅滋味。你有胆自己搞,我佩服。第一批货,就用你哋个‘降级版’,性能我测试过,够我用。价钱,就按原来嘅谈。但我要你保证,下一批,或者下下一批,我要见到你哋自己嘅‘护身符’。唔系嘅话,合作到此为止。”“一言为定!”刘峰郑重承诺。离开永通,坐进车里,陈宝山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兴奋中带着一丝凝重:“峰子,李援朝那边有初步进展了!他们找到了学校实验室合作,用一套老旧的eda工具,已经完成了核心加密算法到门级网表的转换,正在做仿真!虽然工艺落后,但初步看,功能是能实现的!另外,罗生那边传来消息,有家本地的小型风投,对我们的‘护身符’故事很感兴趣,愿意先期投一笔钱,支持做原型流片!”:()我的1977:芳华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