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最初还有些油滑的推诿,但随着沈国坤不急不缓的话语,态度明显软化下来。
最后,通话在对方几乎带着讨好的保证声中结束——价格不变,交期保证,甚至愿意派专人跟进。
沈国坤放下手机,看向林晚。“解决了。他们会按原合同执行,最迟明天上午,他们的项目经理会直接联系你确认细节。”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一个让林晚焦虑绝望、感觉天要塌下来的难题,在他手里,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林晚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感激的话太苍白,震惊的情绪又太赤裸。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有尚未褪去的焦虑,和新涌上的、近乎崇拜的复杂光芒。
沈国坤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没有立刻让她离开,而是拿起她那份报告,又仔细看了看。
“方案整体做得不错,细节考虑得也周全。”他指着其中几处排期,“这里,还有这里,可以留出一点冗余缓冲,应对突发状况。还有供应商评估部分,下次可以再把背景调查做深一层,这种有过前科的公司,一开始就应该有备选预案。”
他指出了问题,也给出了切实的建议。
不是高高在上的指责,而是真正的指点。
林晚赶紧拿出笔记本记录,心跳依然很快,但原因已经从焦虑变成了另一种激烈的搏动。
“谢谢沈总,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注意。”她低声说,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
“嗯。”沈国坤应了一声,将文件夹合上,递还给她。
就在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然后,落在了她眼底那片即使用粉底也未能完全遮盖的淡青色阴影上。
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林晚接过文件夹,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很干燥,也很稳定。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垂下眼帘。
“林晚。”沈国坤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些,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沈总?”她心头一跳。
“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上司对下属寻常的关心,“这个项目很重要,但也没必要把所有压力都一个人扛。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林晚的呼吸窒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更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来。
她下意识地想扯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但嘴角僵硬,没能成功。
“我……我还好,可能就是最近睡得有点晚。”她含糊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文件夹。
沈国坤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他靠回椅背,目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似乎想了什么,然后才转回来,看着她,用那种平稳的、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语气说道:“公司重视员工,尤其是像你这样肯干、有能力的。如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影响到工作状态,可以适当提出来。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斟酌用词,然后才接着说,声音更缓,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晚心上:“我听说,你晚上还在别处兼职?”
林晚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和滚烫的羞耻。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是苏晴?
还是……他一直在留意她?
巨大的羞愧感淹没了她。
在他面前,在她刚刚仰慕其能力、感激其帮助的上司面前,她那份狼狈的、需要打两份工才能维持生计的窘迫,被赤裸裸地揭开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住的作弊学生,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