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我顾念旧情,才想着好声好气的打发了你,如若不然,早就该将掌柜扭送官府了。”
她身量纤弱,声音清凌凌地从帷帽下透出来。
章掌柜止了声,周围仍旧议论纷纷。
甄柳瓷朗声道:“从年初开始绸缎庄账面便有问题,到而今六月,章掌柜监守自盗,总共拿了庄上二百多两银子。这数额若是扭送官府,是该充军流放的,顾念着掌柜在甄家十二年的旧情,我父亲网开一面,只说打发了你。可你仍不知足,非要闹这一出!”
脆生生的话落在围观人群耳中,顿时杀灭他们的声响。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那真是这章掌柜不识好歹了。
可既是胡搅蛮缠,章掌柜便吃定了这甄小姐软弱,于是仍不死心:“我老娘病重!我岂能看着老娘病死?那二百两银子……实属无奈之举!”
甄柳瓷不欲与他纠缠,也没心情同他逐字逐句的摆弄字眼,于是冷声道:“你娘是病重,可眼见着要病死了也没见你往家请过一回郎中。你偷走的那二百两银子都被你拿去赌坊赌了,输的分文不剩!在这之前,你还当了自己家中十亩良田外加一套紫檀家具。”她冷哼一声:“我这话可有假?”
当铺留有当票,赌坊也有账本,这些事都做不得假,一查便知。
心道无法隐瞒,章掌柜灭了几分气势。
只是沾了赌的人心都发狠,章掌柜是宁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都想要那二十两银子,好再去赌桌上爽一把。
甄柳瓷见围观众人对着章掌柜指指点点,便道:“而今你黑白不分乱说一气,我甄家也不能再念旧情了,来人!带着账本,把他扭送官府!”
平息了事端,甄柳瓷正往马车那走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一阵惊呼,不由得转过头去。
只见那章掌柜面目狰狞,冲进绸缎庄,拿了柜台上裁布的大剪刀,朝着甄柳瓷刺来,口中叫嚷着:“你这心肠歹毒的小贱人!”
围观之人众多,岂能让他行恶?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把人按住,再去看那甄小姐,只见丫鬟挡在她身前,混乱之中头顶帷帽被拂掉,露出一张粉白小脸。
甄柳瓷今年三月方才及笄,巴掌大的脸上稚气未脱,眼睛发圆,没有一丝尖锐之处,细眉皱着,菱形小嘴此刻吓得没了血色,连带着唇珠看着都发蔫。
眼见着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带着帷帽说话尚有几分气势,眼下帷帽一落,再叫人觉不出威严了。
她咬着下唇,胸口起伏着,章掌柜额度的叱骂反复在耳边回想,她强压着眼底的酸意,冷声道:“意图当街行凶!罪加一等!带着人证一起去衙门!”
语气凶狠,仿佛浑然不怕。
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
远处沈傲看完了热闹也钻进马车中,面上挂着淡笑。
方才到了杭州城便有这大热闹看,他心甚慰。
回忆方才的画面,沈傲瞧见甄小姐上马车时手颤抖着,抓空了三次才抓到车门。
想来是强撑着,装作一副冷静模样,实则早就吓破了胆。
活像个炸了毛儿的小猫儿,瞪着个圆眼睛,故作凶狠。
沈傲最不喜虚伪做作之人。
他抱着双臂闭目养神,想着这甄家小姐容貌虽惊艳,性子倒是不讨喜,若是被他碰见,定是要好好逗上一逗,叫她再装不出这稳重模样。
正想着,车轮压到个小石子,车辆颠簸,沈傲捂着屁股哎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