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病倒了。
意料之中。
侯府一片死气沉沉,除了苏子绒,人人都对嫡孙避之不及,阖族长老更是往京城而来。一夜之间,苏嘉言目无尊长,跋扈自恣,欺辱祖父之事传遍京都。
而苏嘉言对此作何表态?
视若无睹,去乾芳斋干活挣钱了。
顾驰枫因为秦风馆的事被软禁,这段时日无暇闹事。
乾芳斋的庖屋中,苏嘉言默不作声埋头搓粉,身边站着位面无表情的老者,隔三岔五纠正揉搓面粉的动作,如此已持续了半个时辰,他一声不吭,只勤勤恳恳听话照做。
“丁老,时辰到了!”有庖丁端来新鲜出炉的点心,递到丁松山面前检查,“成色味道可到位?”
丁松山手上还沾着面粉,捏起一块点心,完全不觉烫手,细细看了遍成色,旋即掰开查看松软,捏一捏,取下些许放置舌尖须臾浅尝,还未动口去嚼,眉头便皱起来了。
“拿走。”他扔回小簸箕,“丢去后门。”
庖丁立刻端走,省得碍眼被骂。
丁松山转身盯回苏嘉言,“今日先把和面学会。”
苏嘉言乖乖颔首,默不作声接着干。其他庖丁见状心叹可怜,数日前众人初见他时,私下用赌注押他坚持不过三日,谁知不仅坚持下来了,学东西的本事也快。
唯独和面这一块,迟迟未能让丁老满意,每日一来乾芳斋就开始和面,从早到晚,这孩子一言不发,埋头就是干,叫他们这群人都刮目相看了。
只是他们不知,这对苏嘉言而言并不枯燥,年幼日复一日的练武,在极端天气中蹲点做任务,不吃不喝在原地坚持至目标出现等等,都比和面辛苦,何况丁老是精益求精之人,愿费心带教已是难得。
忙碌间,忽见掌柜出现,似遇到难题,小心翼翼询问丁老,“。。。。。。王府今日的点心没人送。”
丁松山绕开他,“和我无关,我只负责做,若耽误了口感,那是乾芳斋失责。”
掌柜大叫一声苦,追着庖丁们问谁愿意去送点心,无人搭理便罢了,还有人嘀咕说:“王公贵族最难伺候了,先前送点心去东宫那位,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吓死人了。”
此言一出,丁松山和苏嘉言都顿了下。
苏嘉言倒是听说过,是庖厨生得不错,入了顾驰枫的眼,奈何没吃到嘴,寻了个由头把人虐打至死。
无人愿前去,掌柜原地跺脚一圈,视线落在苏嘉言身上,心想新来的不懂,试图怂恿一番,“小言,你可会骑马?”
苏嘉言和面的动作未停,点了点头。
掌柜欣喜若狂,生怕耽误时辰,连忙取来一个精雕细琢的锦盒,“你送去摄政王府,若能在一个时辰回来,掌柜自掏腰包,重重有赏!”
有额外的俸银,听着都不亏,但其余庖丁不为所动,腹诽掌柜又用这招诓骗新人。
不过苏嘉言缺钱,当然愿意做,只是先一步朝他伸手,“先赏。”
掌柜愣住,其余人见状偷笑了声。
情势紧急,掌柜被迫从命,取出钱袋压在那白花花的手上,惊飞一缕面粉,“现在,马上,出发。”
话音未落,苏嘉言已经离开了庖屋,徒留掌柜在身后追着,“小言!切记放下东西就回来!莫要逗留啊!”
王公贵族是最会吃人了!
寒酥轻覆空枝,月白浸染寒烟,天地敛息无声,唯余细雪独行。
敲开王府的后门,苏嘉言刚踏进后院,余光扫过四周,无视埋藏的暗卫,随下人穿过长廊,将锦盒递给前来的谭胜春,“乾芳斋点心。”
谭胜春不免诧异,堂堂侯府嫡子不辞辛苦跑腿,竟出门找活儿干,想到来时受了王爷嘱咐,若来者是苏嘉言,茶钱和热茶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