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梁父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妈女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飘洒的细雪,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想象着女儿可能在酒店里,可能在某个同学家里,也可能在琴房在游戏厅甚至在网吧在酒吧。
无法干涉,或者说其实妈女士也并不想干涉。
要发泄或是要享受,都可以。
她并不会经营母女关系。
刚刚结束与丈夫的虚伪周旋,她需要确认自己还是个母亲。
发下那句话,首先是为了说服自己。
无论我的婚姻多么不堪,我个人生活如何,我作为母亲的爱是没有改变的。
她心知肚明,梁初灵刚才目睹了不堪的两幕:父亲的出轨物证,以及母亲手机里来自情人的信息。
妈女士无法解释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只能选择用一句最正确的话来弥补裂缝。
在此之前,她和梁初灵达成了脆弱的共识:不管大人如何,你要向前飞。
在此之后,她要重申这个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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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的抵达,与现实的场景,是一场讽刺的错位。
错位之中,梁初灵的手指僵住。
李寻的照片带来的气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陌生。
闹剧被重新拽回她眼前。
妈妈永远爱你这句本应最真实的话,却从一个刚刚也参与了这场虚伪游戏的人口中说出。
它听起来不再像是一种保证,反而像是对爱这个字眼的讽刺。梁初灵分不清这句话里,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表演。
这句话带着重量。
似乎在说:我都这样爱你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不要再难过,应该懂事地翻篇了。
她无法理直气壮地继续愤怒悲伤,因为妈妈已经祭出了永远爱你这面旗。
她对那个家感到陌生,对父母扮演的角色感到陌生,在此刻,在李寻身边,也产生了一种漂浮不定的陌生感。
你无处可逃,你仍然是那个家庭的女儿,你仍然要面对这一切。
梁初灵的世界非黑即白。她追求极致。
十六年来她与家庭作伴,家庭满足她的要求、需求、欲求,她也愿意为家庭争光。
结果家庭其实不复存在,是个伪命题。
也就后知后觉想明白,对啊,家庭里甚至见不到家人,往往只有梁初灵自己。那没有家人,那何来家庭?
那么,爱到底是什么?
她捏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慌乱源于她的清醒。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一句甜言蜜语糊弄过去的小孩。
她意识到自己的很多权利都即将被“爱”所剥夺。
世界好像被这场大雪分割成了无数个碎片,她站在碎片中央,不知道哪一片才是真实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属于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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