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小路有些颠簸,但黎墨生尽力将车驾得稳当。
不久后,马车驶上一条山路,沿着那路又行出一段后,终于停了下来。
黎墨生牵她下了马车,又引着她穿过半山腰的一片树林,这才站定松开她、绕到她身后,为她解下了眼上的绸缎。
耳畔鸟鸣啁啾,周遭绿荫如盖。
而就在这山清水秀之处,眼前伫立着一座崭新的庭院。
青砖黛瓦,檐牙高啄,檐下回廊壁画镂空,环绕出一方静谧庭院。
庭院以青石板铺就,左侧一口石井,右侧栽着一棵有些歪斜的梨树,蜿蜒虬枝延伸而上,簌簌梨花纷飞飘落。
唐宁霎时愣怔。
这分明就是她当初画中的那座庭院,从屋宅到前庭,再到石井和梨树,几乎分毫不差!
她眼中惊喜,快步入了庭中,摸了摸那棵梨树的虬枝,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几乎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做到的?”
黎墨生早已不能再动用灵力,这庭院显然不可能是他从画中直接搬出,可所有细节却都与画中别无二致,连那梨树弯曲的弧度都完美复刻了出来。
黎墨生含笑走到她身边,也伸手摸了摸那棵梨树,道:“你说要回来成婚时,我便寻人摹了那幅画送来浮江,让工匠按画中模样来建这座庭院。”
自打他们离京,黎墨生就发现,唐宁每次选的暂住之处都有那幅画的影子——或是有梨树,或是有石井,或是屋宅有相似之处。
似乎她对那幅画里的一切都很是偏爱,这才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相同的偏好。
那时他便暗暗想着,若有一日他们要在某处定居下来,他一定要按着那幅画,为她建一座一模一样的。
于是,万灯节那日,当唐宁说要回浮江成婚时,他便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原本他算着工期,预计等他们抵达浮江时,这里恰好也已完工,他们便可直接入住。
却不料等他前来验收时,发现有很多地方还有瑕疵,也只得暂缓计划,每日亲自来督工修整。
其他地方倒还算容易,左不过就是改些小细节,而他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其实是因为那棵梨树。
唐宁画中的梨树实在太有特点——枝干歪斜,蜿蜒而上,弧度自然而又刚劲。
他几乎找遍了城郊的所有梨园、周围的所有山头,都没能找到一棵相近的,最后还是四处托人打听,听说某地农庄里有棵很像,过去一看果真如此,这才跟庄主买了下来、亲手移栽到了这里。
直到这时,整个院子才算是彻底完工。
而他也终于可以将唐宁带来,亲眼看看这座庭院。
唐宁听他说着,心中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
忍不住再次环视着周围,仿佛看见了黎墨生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在这庭中忙碌的身影。
黎墨生猜得没错,她确实很偏爱那幅画,觉得那画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完美契合了她对一个“家”的想象,而今这个家就这么惊喜地出现在了眼前,就如同多年的美梦成了真。
黎墨生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带你进去看看。”
两人绕过回廊影壁,后面是一方中庭。
庭中除了假山鱼池,还栽种着很多花草,小径从其间穿过,鸟鸣婉转,暗香浮动。
而中庭正对的便是正厅。
此时已被布置出了喜堂的模样,檐下挂着红绸、灯笼,窗上贴着红双喜,连堂中红烛都已备下。
唐宁看着眼前景象,全没想到他竟都已准备得这样周全。再一看,从厅中两列排出、一直延伸到中庭里的整齐红木箱子:“这是……”
黎墨生道:“聘礼。”
他弯腰将箱子依次打开,露出了里面早已齐备的玄纁、阳燧、长命缕、五色丝等物,并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无数。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黎墨生转头含笑道,“但旁人有的,我家娘子也要有。”
说罢,他又牵着唐宁穿过那些聘礼,一直走到堂中桌前。
只见那桌上摆着一方红漆托盘,盘中铺着红绸,上置金丝卷轴。
黎墨生伸手解开卷轴丝线,将它在红绸上徐徐展开。
唐宁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份婚书。
白头之约,书向鸿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