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他跟梁既安一起回来,腊月二十九那天刚到小镇,稍微收拾一番就买了祭品去扫墓。
他好像终于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要告诉逝去的家人,又或者他终于有勇气去回望那段时间的悲痛与绝望,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晚上,沈灵珺和梁既安牵着手站在墓碑前时,只是安安静静地流泪。
时间过去很久,当年那个嚎啕大哭的小孩也学会了将情绪收敛得不动声色,可他被梁既安抱进怀里,手帕蹭过脸颊的时候,还是哭得一塌糊涂。
“珺珺。”梁既安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他们依然很爱你,只是没有办法和你继续住在一起。”
“人和人的时间无法同步,但爱足够填补这其中的时差。”
沈灵珺泪眼朦胧,远处的天边亮起几朵烟花,在梁既安的脸颊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沈灵珺紧抱着他,声音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想到什么,自己和梁既安之间的时差也很大,但是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会跟上梁既安的时间。
回家的最后一段路是梁既安将他背回去的。
沈灵珺心不在焉,梁既安也看出他还没缓过神,干脆一言不发地在他身前蹲下来,沈灵珺顺从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梁既安搂着他的膝弯将他稳稳当当地背起来,一路无言,他并非不善于表达,至少对着沈灵珺,他总可以将人哄得服服帖帖,但语言有时苍白无力,于是比起安慰,他更愿意用沈灵珺喜欢的方式来给他安全感。
沈灵珺就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他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他这辈子都不能跟梁既安分开。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沈灵珺从梁既安的后背上滑下来,和他手牵手着回到家里,门一关,他又立刻重新挤到梁既安怀里。
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拥抱,梁既安的气息和温度会一遍遍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哥。”沈灵珺只是叫他,并不多说什么。
梁既安的手贴在他被风吹凉的脸颊处,应道:“我在。”
***
大年初六,天气晴好,两个人将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冬日的阳光落进屋里,连细小的浮尘都清晰可见。
沈灵珺的寒假还长,但梁既安的年假已经快接近尾声,何况他们还打算再回木山去看看奶奶,只能早些返程。
上次在墓地,梁既安和他说的话沈灵珺听进心里,就当他和逝去的亲人分开住,想他们了就过去见他们,回家要报备一声,临走也要认真告别,一趟又一趟,总会再见面。
木山的温度比陵南高了快二十度,俩人的衣服也从厚重的羽绒服变成了轻便的衬衫和薄外套,沈灵珺满怀欣喜地拎着东西站在小木屋前敲了敲门,意外地没人应。
木山地广人稀,就算是邻居之间住得也相隔甚远,沈灵珺一时之间想不起该找谁问,倒是梁既安提醒了他一句,说上次不是记了奶奶的电话号码。
沈灵珺立刻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没两秒钟,刻意调大的古早铃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却依旧无人接听。
电话挂断,沈灵珺拧着眉毛踱步到旁边的羊圈去看小羊,碎碎念道:“好奇怪,如果真的出远门的话怎么会不带手机。”
梁既安站在他旁边道:“应该是去赶集了,过年这几天,乡里一般会有大集。”
沈灵珺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梁既安好笑地道:“我看见了。”他带着沈灵珺站到旁边的小土坡上示意他往远处看,有个两手拎着满满当当东西的人影正往这边走来。
沈灵珺心里一喜,丢下梁既安撒丫子就往小溪边跑,梁既安也跟着一起,等迎到奶奶面前,沈灵珺跟头小牛似的往老人怀里一扑,还得亏收着些劲,不然真是差点要把人撞倒。
梁既安顺势将老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木锦花笑眯眯地捧着沈灵珺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普通话口音很重,但不影响沈灵珺理解她的意思,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道:“写了信的,但我比信先到。”
“奶奶您身体还好吗?之前给您寄的东西有没有用?我看家里有好几只新的小羊,您忙得过来吗?”
他一连串的话噼里啪啦地把木锦花包围了,但老人家却很受用,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连连拍着他的手说都好都好。
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梁既安,道:“这趟和哥哥一起来的吗?”
沈灵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