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只留下一缕盘旋缭绕、久久不散的精纯魔气。
从猨翼山到魔界极恶域,路途遥远,纵使动用高阶魔阵,也需连续不断耗费不少时日。
宁惑心中暗自掐算着时间,本想赶在魔界特定的“禁伐日”之前悄然抵达夜难城,避开一些不必要的耳目和盘查。
然,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二人飞掠至猨翼山那嶙峋陡峭的山脊上空时,一股毫无征兆的、久违的剧痛突然袭来。
猛地攫住她的心魂,她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滞,比万蚁噬心更恐怖千百倍的撕裂性痛楚弥漫四肢百骸,无数冰冷淬毒的针在心脏深处爆开,势不可挡地剧痛沿着经脉疯狂窜升,直冲识海。
“唔!”宁惑喉间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经脉中魔气紊乱,冲撞的她眼前阵阵发黑,视野模糊。
这该死的蚀骨,竟在此刻毫无预兆地猛烈发作了!
整个魔界,无人不知魔族至高无上的休明魔君,手中掌握着一件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器,名为“蚀骨”。
此物乃其穷尽心血,搜集历代陨落魔君的骸骨精髓,辅以九幽深处的冥火与一丝阴神本源炼制而成,仅有指甲盖般大小,色泽惨白,内蕴无尽魔气与绝对操控之力。
一旦被其附着在体内,便如跗骨之蛆,深深附着于五脏六腑的任何角落,且无法以常法取出。
休明能凭借此物清晰感知承载者的方位,只要其心念一动,这小小的惨白骨片便能瞬间化为最残酷的刑具,随意扭曲脏器,碾碎血肉,甚至直接引爆承载者的身躯。蚀骨带来的痛苦,远非寻常刑罚所能比拟。
蚀骨威力绝伦,却也珍稀异常,休明穷尽手段也只成功炼制出三块。其中一块,此刻正寄生在宁惑鲜活的心脏深处,迄今已逾很多个漫长岁月。
在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剧痛冲击下,宁惑扣着贺召雯肩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松。
昏迷中的贺召雯,彻底失去依托,在猎猎罡风中,向着下方被浓密树冠覆盖的密林坠去。
该死!
宁惑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刚从额角渗出,就被凛冽如刀的罡风瞬间刮干,留下刺骨的冰冷。
她眼前阵阵发黑,强忍着蚀骨剧痛,猛地一咬舌尖,借助短暂的清醒,抬手飞出一道魔气,向下追去。
贺召雯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那袭染血的素白衣裙在昏暗中翻飞如海浪,宁惑耳边除却呼啸撕裂耳膜的凌厉风声,便只剩□□内蚀骨蛊疯狂发作、震荡神魂发出的剧痛。
这次的蚀骨发作的措不及防,大概是她滞留堂庭城的地域过久,她的父君在魔界等得不耐烦,以此警示,甚至惩戒。
猨翼山深处,古木参天。
枝桠虬结如鬼爪,遮天蔽日,毒虫蛰伏在腐叶之下,五彩斑斓的蛊瘴如纱似缕,在林间缓缓飘荡,仅有几缕惨淡的天光艰难穿透浓密叶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
二人一先一后,接连砸断无数枝杈,枯叶与碎屑簌簌如雨落下,惊起林间栖息的怪鸟,黑压压一片扑棱棱地冲向灰蒙蒙的天幕,发出刺耳的鸣叫。
从高空直坠而下,纵是钢筋铁骨之躯,也难免摔个粉身碎骨。
索性先前宁惑飞出的那道魔气迅若雷霆,堪堪将贺召雯的身躯包裹、托举,缓冲了大部分下坠之力。
这魔气救了贺召雯,她自己倒付出不小代价。
蚀骨的锥心之痛本就盘踞心口,肆虐不断,彼时强行催动魔气,无异于在撕裂的伤口上撒盐、于燃烧的热火中烹油。
甫一落地,宁惑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单膝重重跪倒在地,一手死死撑着布满枯枝败叶的地面,五指因用力而深深抠进泥土里。另一只手则紧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喉头一甜,闷哼一声,一股鲜血便如箭矢般从口中不受控制地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在身旁的枯叶上,触目惊心。
真是……
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血霉!
眼前一黑,宁惑彻底晕厥过去。
她的不远处,是倒在地上昏迷的贺召雯。
月隐星稀,鬼影憧憧,猨翼山深处的密林仿佛是被世间遗落的暮色。
阴冷的风穿梭于林隙中,发出簌簌呜咽声,如冤魂在哀泣,时远时近,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宁惑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意识在的黑暗与剧痛中逐渐清明,动了动,手腕处却传来被粗糙之物紧紧勒缚的异样感。
她眼睫轻颤,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细缝,惨淡的天光艰难穿透弥漫的毒瘴,在眼前投下晃动扭曲的光斑,刺得她视线一片模糊。
昏沉得太久,宁惑头疼欲裂。
在她昏迷的时间内,被她“刺激”得昏死过去的“月隐仙尊”贺召雯率先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