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你说,我又不是傻的。”薛明窈说这话时,倾头看了看谢濯的颈侧,确认她咬出来的齿痕,已看不出来了。
谢濯注意到她的眼神,拉了拉衣领,“你干的好事。”
“谁让你那样对我。”薛明窈没好气。
谢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舒了口气。
薛明窈总算愿意和他吵。
马车出了坊,在街上走了一阵,速度就放得缓了,几乎踱步不前。薛明窈掀帘一看,一队车马打主街而过,卫士开道,声势浩大,沿途马车纷纷避行。
“谁家出行,好大的排场。”薛明窈自言自语。
“是陛下派往乌西的使团,今日出京西行。”谢濯淡淡道。
乌西毗邻西川,与南疆蛮人同是大周西南边境上的劲敌。与南疆松散的蛮族部落不同,乌西人剽悍且富凝聚力,男女老少皆能上马作战,令大周极是头疼,百年间打打和和,始终未找到解决之法。
薛明窈的先夫岑宗靖就是在与乌西的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中丧命的。
近两年朝廷向西北与南疆用兵,兵员损耗不少,不宜再开战,对乌西的态度就倾向绥靖了。
不过,来者好像不止使团。
骑马的官员之中,一抹素淡青袍遥遥映入薛明窈的眼帘,秀峭身姿,玉冠君子面,正是她好久不见的那个人。
薛明窈扒着车窗望他,和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白马青影,一步步走来,离她越来越近,轮廓越来越清晰。
马上人也似有察觉,转头向她这边看来。
就在薛明窈即将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车帘忽被人重重攥起放下,谢濯欺至身侧,“你在看什么?”
薛明窈不理会他,又揭了帘去,可惜那抹清影已打马过去,汇入了人流之中。
南疆山迢水远,路途险阻,安抚使司与出使乌西的人马同行赴任,受其保护。长长的队伍走至尾声,遗下寥寥烟尘。
天南地北的,从此钟京不再有陈良卿这号人了。他终是没把她的肖像画送来,此前对她的承诺原来是敷衍。
马车悠悠起行,薛明窈放下车帘,回首对上谢濯冰凉的眼神。
“人走了,你满意了吧。”她道。
“倘若不是我出现,你是不是就和陈良卿好上了?”谢濯问这话的时候转回了头,不再看她。
“你也知道你横插一脚,棒打鸳鸯。”薛明窈讥诮道。
谢濯被这两个词刺得心头一痛,“你和他也配叫鸳鸯,我做的可不如你当年之万一。”
薛明窈当然听得懂他指什么。
“我和他不配,你和冯绾就配吗,别忘了可是她抛弃的你。”
“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身上,我真佩服你。”
“明明是你把乱七八糟的仇都记我一个人头上了,心胸狭隘,枉为男人。”
薛明窈想起赵盈生辰时谢濯和冯绾的私会,他在冯绾面前那是一个和颜悦色,那是一个恭敬有礼,就她冯绾是个玉洁冰清的菩萨似的。
这俩人还真该凑一起去。
冯绾不也和他一样,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薛明窈鼻尖一耸,薛明窈啊薛明窈,世上哪有你这样憋屈的恶人,净受窝囊气了!
像是应和她情绪似的,小腹不合时宜地绞痛了一下。
薛明窈蹙眉,胳膊肘一捣旁边的谢濯,“别挨我这么近,坐那边儿去。”
谢濯闭目养神,岿然不动,可接连挨着薛明窈的推搡,他被迫睁眼,看见她手捂小腹,表情不太好看。
“你经痛发作了?”他记得她月事还没走。
“我就不该和你吵。”薛明窈气道,她这癸水也是灵,谢濯不在眼前便无痛无碍,一和他吵几嘴,便开始难受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里头是绿枝提前备好以防万一的止痛药丸。她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谢濯问这药多久能起效。
“你把嘴闭上,药就能起效了。”薛明窈烦躁道,“快点坐过去,我想趴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