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窈收回目光。
她还是少想些过去的好。
她走到正厅,去见绿枝带来的中年汉子王吉。
王吉是她的陪房,从她一婚起就跟着她,为她打理嫁妆私产,十分精于此道。主仆两人商议了一会儿,薛明窈听见声响,抬头一看,谢濯也拿着书过来了,坐在厅中另一头。
王吉恭谨地向谢濯行礼,看到他相貌时,脸上露出纳罕的神色。
谢濯冷脸以对,不发一言。
他见过王吉——在他家宅被薛明窈强占去的时候。
王吉拿着一纸契书,面上挂着和蔼笑容,先亲切地道了声小谢郎君,然后解释宅子如何从他谢家名下到了薛明窈手里。
一团和气地行欺凌之实,怎能不令人生恶。
当时谢青琅将王吉和齐照看做薛明窈门前两条狗,一礼一兵,一热一冷,助她为非作歹。这会儿见到,也不愿给好脸色。
谢濯继续埋头看书。
耳边飘来几次薛明窈气急败坏的声音,隐约听到是何缘故,谢濯唇边逸出笑意,手中书卷,很久没有翻过了。
片刻之后,王吉告辞,再次来向他行礼,谢濯点了点头。
薛明窈噔噔噔地走到他面前。
“如何?”他问。
薛明窈深吸口气,“账上钱太少,置产不合算。”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糟,买间像样的铺子,剩下的钱便捉襟见肘了。
谢濯嗯了声,忽地想通上午刘管事那作难的表情,恐怕是不好意思直说。
“那不如再等等。”他道。
“等不得。”薛明窈一字一顿,“我拿我的嫁妆贴补上了。”
谢濯笑了。
“我拿我的嫁妆,去给你买铺子买庄子!”薛明窈嚷道。
她气也气死了。
何时做过这么窝囊的事,可要是一时半会儿什么都不做,钱光出不进,那也是亏,最后还得亏她头上。
谢濯眉一挑,“多谢。”
薛明窈瞪着他,“有权有势却没钱,你也好意思!做恶人都不做痛快!”
原来在她眼中,他已是恶人了。
“有权有势却没钱,”谢濯微笑,“才能更让你没办法啊,薛明窈。”
“早知道你这么穷,就算你折腾死我阿兄,我也不会答应嫁你。”薛明窈恨恨道。
“你以为你有的选?”谢濯嗤笑。
反正他都是恶人了。
薛明窈气道:“我真后悔我在西川认识你。”
如果她不曾遇见谢青琅,那她该是个多么快活的寡妇啊。大好年华,死了夫君,青春美貌一点都没浪费,可以像从前那样尽情和郎君厮混,找好多好多情郎,腻烦了就换一个,不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热脸贴着冷屁股,还担上个强取豪夺的恶名。
更不必这么多年夜夜被往事故梦侵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往前看,撩拨上陈良卿,结果人又诈尸回来了!
旧貌新颜,对她态度恶劣尤甚从前。
从前她尚忍不了,咬牙断了缘分,怎么现在他偏还要纠缠她,困着她,不给她清静!
“你是该后悔。”谢濯冷冷道。
薛明窈再次深吸一口气。
平静,平静,不要再计较往事了,且向前看。
谢濯没等来薛明窈的回击,只看到她又唤了绿枝来,低声吩咐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