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质问一句句打到谢濯沉默宽挺的背影上,终于那纹丝不动的后背有了反应。
谢濯转过身,盯着薛明窈炯炯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作纪念,薛明窈,你对陈良卿倒是长情。那我们当初呢!我不是也画过你?怎么不见你纪念?”
“你收藏的上百幅画里,可有一卷我的画?”
“难道我就不值得你纪念吗!”
男人陡然提高的声音在敞阔的房间里回响,惊得屋顶上一群鸟雀扑簌簌飞起。
薛明窈惊讶地看着他,脑子像打了结,难以消化他的话。
“还是说——”谢濯胸口起伏,俊朗的面容微微颤抖,“因为你没彻底得到陈良卿,所以你要一辈子想着他?那我是不是应当把你送到南疆,让你和他好上一阵,才能使你忘了他!”
薛明窈彻底呆了。
他在说什么疯话?
谢濯露在袖口的手骨节泛白,青筋盘蜒暴起,情绪汹涌的眼眸转过去不再看她。薛明窈张开嘴,想说点什么,谢濯却一把拉开门,夺门而走
房间里只剩下薛明窈一人了,空气中好似仍残余着谢濯的怒气,在她耳边震动发颤,嗡嗡作响。
一如谢濯的几连问,不断在她脑中回放。
明明在说陈良卿的画,怎么扯到从前了
薛明窈坐回案前,案上放着一盘剥好的核桃仁,她摸了一枚放入口中,清微的甜在舌尖上弥散开,然后是涩涩的苦意。
她一枚一枚地吃着,一件一件地想和谢濯有关的事。旧事,新事,借着核仁的苦意陆续在心头滚过,越滚越复杂,像核仁一样沟壑纵横,脉纹深邃,令人难以想明白。
窗外渐渐染上夜晚的色彩,身旁的灯烛不够亮,她坐在了一团昏晦之中。丫鬟小心翼翼地进来掌灯,周遭仍是嫌暗。
薛明窈吃完了一整盘的核桃仁,没有吃晚食。
遣丫鬟去问了一下,谢濯也没吃。问人在哪,丫鬟打听一圈,答说在练武场。
薛明窈于是踱着步子过去,特意没叫人跟着。
听竹馆后的院子被夜幕笼罩,格外空寂,只有阿连一人埋头收拾弓箭。
“你主子呢?”薛明窈问。
阿连对这个称谓不甚熟悉,反应了一会儿,“回夫人,将军刚刚回书房了。”
薛明窈掉头就走。
谢濯的书房门窗深闭,一片漆黑,不像有人的样子。
薛明窈狐疑地敲了敲门,无人应,她想了想,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没来过谢濯书房,对里间格局不熟,黑暗中茫然地环顾一圈,试探性地迈了几步出去。
虚暝中突然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你再往那个方向走两步,就要撞桌子上了。”
薛明窈吓了一大跳,跺跺脚,“我就知道你在!为什么不点灯?”
“不想点。”谢濯淡淡道,“这里不欢迎你。”
薛明窈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功夫,她适应了房里的黑暗,差不多能辨清障碍,便跌跌撞撞地朝着坐着的人影走去。
到了近处,依稀辨出那是一方坐榻,薛明窈看不实不敢坐,小手摸摸索索的,一不小心摸到谢濯腿心那物,哎哟一声尖叫,缩了手回去。
谢濯:“”
最后还是谢濯伸手将薛明窈往下一拽,她才屁股触到榻面,安稳坐了下来。
薛明窈理了理裙裾,对着旁边那道黑影一清嗓子,“陈良卿的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是得问你——”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谢濯硬声打断她,“他的画我不可能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薛明窈被堵回来,忍了忍,又道:“那你当时说我没有留下你的画——”
“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谢濯再次打断,“气急之下问两句罢,我的画你留不留,纪念不纪念的,我不在意。”
薛明窈舒缓了一下午的情绪又激荡起来,她都纡尊降贵亲自来他的地盘了,他还对她这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