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不仅没走,反而将袍子一铺,挨着秋千席地而坐,信手探进船似的吊床里。
薛明窈只觉得几根手指掠过她脸,随意地拨弄着她额际的碎发,好似人抓挠猫儿狗儿一般。薛明窈摸不清他想干什么,移开脸躲了去。
那手不肯放过她,又戳到她脸颊上,薛明窈不肯忍了,正要发难,忽听谢濯道:“薛明窈,你倒是有一点好。”
薛明窈一愣,忘了躲他手,问道:“哪点好?”
“你坏得很直接。”
呵,又在讽刺她。
好像在说她没脑子似的。
薛明窈冲他手啐了一口,“你坏得倒是很曲折了!以前还像个君子,现在就是个阴损小人。”
谢濯淡定地将手滑下去,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实打实地抓了一把。
“谢濯,你混账!”薛明窈气道。
谢濯一怔,“你肯这样唤我了。”
“不然呢,你和从前判若两人,我还叫你谢青琅做什么?”薛明窈剜他一眼,“你觉得是我玷污了你,玷污了谢青琅这个名字,是不是?”
谢濯不答,薛明窈自讨没趣,又不甘这样闭上嘴,闷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小殿下等你等了多久吗,你别拿我来骗他,什么帮他找我,给我带吃的,这些话你说着不害臊啊,我听着都替你心虚。”
“我确实要来找你。”谢濯道,“只是中途被事情绊住了。”
“被什么绊住了?”
谢濯不是很想说。
闹了大半个下午,他席也没吃好,被陈泽兰的哭泣搅得烦躁不堪,瓜田李下多留无益,陈泽兰颠倒黑白之际,他悄悄地跳窗走了,还不知留下一个怎样的局面。
一个无比尴尬的局面。
陈泽兰万万没有想到,她急于得到谢濯的答案,谢濯却不愿做她出给他的题目,他遁走了,遁走得这样干净迅疾,空荡荡的卧房仿佛是抽打在她脸上的一记耳光。
她慌慌张张地指着掩合未锁的窗子,“谢将军一定是听见人来,就从窗户逃走了!”
公主夫妇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盈拉着陈泽兰的手,陪她坐到榻上,安抚道:“泽兰,你先别急,谢将军不像是酒后乱来的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陈三娘子,你说谢将军欺辱了你,可是你看着衣衫完整,发髻丝毫未乱,他到底对你做什么啦?”
说话的是冯绾,她隐约明白了点儿什么,由仆妇搀扶着优雅坐下,唇间噙起一抹笑。
“是啊,谢将军都做什么了?”陈良正也疑窦丛生地问。
他一方面不信谢濯会轻薄女子,另一方面觉得,倘若谢濯真对小妹不轨,以小妹对他的爱慕,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陈泽兰几近崩溃,谢濯人消失了,留她一个人陷在这个羞耻的谎言中。而她还要把谎编下去!
她只得依偎在赵盈肩头,抿紧唇,做出一副羞于言表的样子,“我,我不想说”
“女郎家怕羞,是我问得过分了。”冯绾很是善解人意。
陈泽兰微松口气,想着等冯淑妃离开,再把阿兄打发走,和阿嫂承认事实算了,反正阿嫂性子好,又和她隔着一层,不是真正的自家人,她多求一求,估计会愿意替她隐瞒的。
她正准备找个藉口要和阿嫂单独吐诉,冯绾却又开口了。
“这房间离主厅又不远,你的丫鬟也在左近守着,外头还时有路过的仆役,怎的你受了欺负,却只是哭,不高声叫人呢?”
陈泽兰惊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这种污糟事,我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只是叫丫鬟来而已,怎么就人尽皆知了,三娘子的顾虑实在有些多。”
陈泽兰抽噎了一声,低头不语。
冯绾又道:“房间里闻着没什么酒气,想必谢将军饮的酒也不多。本宫虽不怎么识得他,却也听过他的好名声,连小皇孙殿下都格外喜欢谢将军。三娘子对谢将军的指控,真叫本宫满腹疑惑。”
陈泽兰小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想到谢将军会做出登徒子的事来。”
赵盈直觉事情蹊跷,陈泽兰没说实话,冯绾的语气也不对劲。她当机立断,拍了拍陈泽兰的背,“小妹,你受了惊,既有些话不愿说,就先休息一下,缓一缓。”
说罢抬头对着淑妃道:“自家家事,让娘娘见笑了,不如一起移步回席吧。”
“公主,且慢。”冯绾笑吟吟地道,“我心里有个猜测,想一吐为快。”
她对着陈泽兰苍白的脸,道:“陈三娘子言行颇古怪,不禁让我怀疑,你在编故事逗我们玩呢。谢将军根本没有来过,你小女孩家心思,说了一通他轻薄你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