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因为你是谢青琅。
岑宗靖归来引起的热议始终未歇,上一回让朝野上下如此咋舌震惊,津津乐道,还是年初谢濯凯旋的时候。年头年头两件大事,史官提起笔来,都觉笔杆沉重,愈发郑重其事。
沸然物议中,岑宗靖将他这几年在乌西的见闻与思考撰写成《对乌西十策》,上呈天子,蒙德元帝接连几日含英殿召对,前席倾谈,一时圣眷甚隆。
德元帝还欲为他赐婚,补偿他失妻,被岑宗靖婉辞。
岑谢二人同为青年武将,先后娶永宁郡主,又有岑宗靖赐婚不受的事,不少好事者以为他们之间难免尴尬,势同水火也不无可能,逢到两人同时出现,心里总要嘀咕一下,眼珠子在人身上转来转去。
不过让人失望的是,两位将军都颇坦荡,上朝时遇到,彼此颔首一笑,看着不像有龃龉。
——龃龉当然不能在人前。
经历那晚的尴尬一宴,谢濯是瞧出来岑宗靖并非善茬了。只是他愿意摆出友好样子,谢濯没有不去配合的理由,只要此人不去纠缠薛明窈。
然而事不遂人愿,谢濯从卫里回来,刚刚好在自家府门口遇上了准备登车离开的岑宗靖。
谢濯在岑宗靖的马车前勒住马,冷眸一扫,“岑将军,你来我府上有何事?”
“来寻窈窈,至于所为何事,你去问她便是。”岑宗靖悠然说完,便要提袍上车。
谢濯沉声道:“我希望岑将军不是特意挑谢某不在的时间来找谢某夫人。”
岑宗靖闻声止了步,似笑非笑地看他,“谢将军这么不放心?”
又即刻自答,“也是,你与窈窈才刚成婚,感情还浅,自然要畏人如豺狼虎豹。”
“不过是在提醒岑将军避嫌,竟被理解为畏惧,将军也是太看得起自己,”谢濯不再和他客气,冷冷道,“感情深浅,又不在于成婚时间。非要这么论的话,将军婚后与窈窈相处的时日恐怕不比谢某多多少。”
岑宗靖不慌不忙,“非要论,又岂能只论婚后。窈窈十二岁时,我便入了薛将军麾下,等闲出入薛府,与她熟识,我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十四五岁是什么模样,我与窈窈的情分可不止一朝一夕。”
谢濯嗤笑一声,也不接他话,调转马头准备进府。
这回是岑宗靖叫住了他,“将军在笑什么?”
谢濯淡淡看他,“我笑你认识她这么久,她却还死活不愿嫁你,显然你们的情分是很特别了。”
岑宗靖面色有些僵,几瞬后从容道:“那时窈窈爱慕皇子们,她不想嫁我,并不奇怪。况且窈窈倾城之貌,又是个孩子心性,上个月喜欢这个人,下个月便喜欢那个人去了,哪怕我娶了她,我也从没妄想能独占她。即便现在她不是我妻,我也能做到平常心,只要她平安喜乐便好,在我看来,情分远比夫妻的名分重要。”
谢濯觉得岑宗靖此话离谱。
没想独占她?这是为人夫君能说出来的话吗。
“我看是窈窈不喜欢你,你强装大度罢了。”他凉凉道。
岑宗靖一笑,“将军不信我是真大度,我也没办法。只是我好心提醒将军一句,窈窈不是寻常女郎,她的心也不会只挂在一人身上,你身为窈窈夫君,可别太心胸狭隘了。万一窈窈去找别的男子,你像女子一样吃醋小性,只会招致窈窈的厌烦。”
谢濯啼笑皆非。
岑宗靖把婚姻当什么?自己拴不住薛明窈的心,倒装起圣人来了。为了迎合薛明窈,连做夫君的尊严都不要,怪不得薛明窈夸他听话。
说他心胸狭隘,谢濯不信岑宗靖真的宽广。
“将军可知,你的丧礼结束后不到半年,窈窈就脱了孝,在西川府邸里养情人,一道寻欢作乐,难道你对此也不介意?”
“我听说此事了。”岑宗靖微笑,“当时我‘身死’,窈窈青春年华守寡,寂寞难耐寻觅新欢,此乃人之常情。我不仅不介意,我还要感谢那位少年陪伴窈窈,免得她沉湎在丧夫之痛里头。”
“不必谢。”谢濯淡淡道,“要谢也是我谢岑将军,刚好你在那时流落乌西,给了我陪伴窈窈的机会,你之不幸成就我之幸,我实该备厚礼以答将军。”
岑宗靖皱起眉,“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从军前曾在西川游历过几年,和窈窈互生情愫,住进了你的府邸里,不过当时那宅子已经是郡主宅了。我与窈窈成婚,是再续前缘,将军可以重新估量我与她的感情深浅。至于丧夫之痛,将军想多了,窈窈并没因此而困扰。”
谢濯丢下这段话,再没看岑宗靖一眼,径直打马跨进府门。
背后火辣辣的,岑宗靖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背影盯出个洞。
谢濯嘴角勾出笑容来,轻巧地跃下马,去寻薛明窈去了。
薛明窈正在和管事说话,案头摊着账本,见他来,也没停下。谢濯便坐到一旁等着,从琉璃盏里拿起一只黄澄澄的带叶柑橘,默不作声地剥着。
片刻后薛明窈吩咐完,让管事离开,才转头看他。
谢濯放下剥得像朵花似的柑橘,“我来时看见岑将军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薛明窈拿起果盘里一只梨,脆生生地咬破果肉,“他问我要他从前的书籍账册,还有信件什么的。”